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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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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梅恼了她一眼,她莫名其妙。

“怎么啦?”

“……准备蒸笼,烧水。”他咬字稍重,气她扰了他的心情。

不过,等里梅回到案前,他便将一切的喜怒哀乐抛之脑后,专心于糕点。

他将砧板上的长粉条切成十二个小块,左手握起一个,拇指在中间摁下凹槽,右手舀着红豆沙填入其中,将其搓成短胖的小条。

同时,末伽梨取出两屉竹编蒸笼,在里面铺上干净的纱布,将它们放入嵌在案台上的大铁锅里,又从水缸向铁锅舀了几瓢清水,使水面漫过蒸笼底部约一厘米之高。

之后,便要烧水了。

末伽梨从柴房抱来一捆木柴,拆了数根塞入灶台底下,又找出火折子,将这小竹筒的盖子一拔,瞧了眼里面塞满的黑色火绒,朝它吹了口气,火绒便闷闷燃烧起来。

她将火折子探入木柴之间,用烧火棍拨弄木柴,不一会儿,木柴就烧了起来,她又拉了风箱,把火烧到最旺。

锅中的水很快就沸腾了,腾起白色的云雾,而里梅也将团子都搓好了。

他握着团子,拿剪刀挨个剪上两刀,做出兔耳的形状。

“蒸五分钟即可。”他说道。

就这五分钟,他也并未闲着,而是取来两个白玉瓷盘,每个瓷盘里都垫上六枚小巧的青紫苏叶,又取铜勺,放入酱油、糖和淀粉,熬了一勺甜咸的棕色糖浆,倒入半指高的瓷杯里。

等团子出锅,摆在青紫苏叶上,他便拿竹签蘸着糖浆,为团子点睛。

他下笔之时,团子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落在盘中,像是月亮下起了玉兔雨。它们圆滚滚,亮晶晶,在竹林里尽情嬉笑打闹,是那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末伽梨着迷地看着月见团子,不禁要伸手去拿,但啪的一下,里梅将她拍开,瞪了她一眼,端着这两盘兔子出去了。

厨房外的院子里,宿傩正在做他的下酒菜。

一头小鹿穿在竹竿上,底下生着明亮的火焰,旁边丢着一张完整的鹿皮,里子干干净净,一丝余肉都没有,却也并非经过反复刮制,而是一气呵成。

里梅面露崇敬,末伽梨则是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他们静静等了一会儿,宿傩便熄了火,两指并拢,听得一声“【解】”,这只小鹿便化作了鹿脖、鹿肩、鹿排、鹿里脊、鹿腿……噗通噗通落在了竹篮里。

宿傩拎着竹篮去了前院,倚着走廊上的柱子坐下,一腿盘着,另一腿悠然在庭院垂下。

里梅放下月见团子,末伽梨抱来一罐粗盐,还有一瓶甜酒与三个瓷杯。

晚风拂过,烛火摇晃,树影婆娑,月影朦胧。

堕天神宫安安静静的,唯有呷酒的砸吧,与撕肉的吞咽。

末伽梨劝过里梅,但他不吃也不喝,只是侍奉宿傩。

她也不强求,吃了几个月见团子,舔了手指上的糖浆,便偷偷瞄着竹篮里的烤鹿肉。

鹿肉鲜香四溢,内里软嫩多汁,表皮热烫金黄,其上的油仍在吱吱响着。

宿傩蘸着大粒的粗盐,每撕扯下一大块,末伽梨便盯住他的喉结,随着其的上下动作,同步吞咽口水。

虎口夺食,对末伽梨来说,并非是要不要命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夺到的问题。

她手指痒痒的,刚悄咪咪挪了半寸,就被削去了半个关节。

“想吃就自己去做。”宿傩腹部的嘴说道,小口饮着甜酒。

末伽梨再生了指关节,试图商量:“下次嘛,下次我来做!”

宿傩只是嗤笑一声。

他一点通融的余地都不留,大快朵颐,眼见着就要将肉啃个精光。

末伽梨急了,知晓他不认虚无缥缈的许诺,只看着当下的光景,于是计上心来,捏起一枚月见团子,试探地凑近他的唇边。

这回,他果然没有切下她的手指,只是瞥了她一眼,自然地咬了下去。

他的尖牙碰到了她的指尖,轻轻磕着,引得她浑身一阵颤栗。

她情不自禁地想着,若是自己就这样被他吞入腹中,那该是多么温暖,多么安宁……

然而,牙与指的触碰,仅仅只是一瞬而已。

末伽梨回神,遗憾砸吧了下,又捏了两枚团子喂过来。

这次,她动作更加亲昵,跨坐在他的腰上。

宿傩没有抗拒,照旧吃了。吃罢,又自然从鹿腿下撕咬下一大块肉。

末伽梨等的就是这一刻。

刹那间,她张口便咬住了肉的另一端,轻易就扯了一半下来,嚼都没嚼,嗖得就滑进喉咙,整个过程不到半秒。然后……

她噎住了。

末伽梨咚咚捶胸,哑咳着,几秒后便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一旁,里梅的眼神已经快死了。

宿傩叼着半块肉,站起来,拎着她的后领,向她的背后重重一掌。

“咔啊——”

鹿肉飞了出去,落到庭院的草丛中。末伽梨眩晕着,脚尖晃悠地落地。

她缓过来后,第一句说的不是谢谢,而是痛哭流涕。

“我的肉啊啊啊啊!!!”

“是我的肉。”宿傩说。

她瞪了他一眼,辩道:“到我嘴里的就是我的了!”然后又伏在庭院,抹着眼泪:“呜呜,我用三个团子换来的肉,你死的好惨啊——”

她哭了半天,终于是等来了一声叹息。

“【解】。”宿傩说道。

竹篮落到末伽梨身边,里面层叠地铺着满满的肉片,每一片都厚薄均匀,像花一般绽开,仿佛是月下玫瑰。

末伽梨的嚎啕戛然而止,奸计得逞地转向宿傩。

“吃不下,丢了。”宿傩说,“哪只野狗想拣,就拣去吧。”

末伽梨一愣,撸起袖子,怒目而视:“好哇,骂我是狗……”

“你不吃也是可以的。”里梅说道。

她一噎,偏开视线,嘟囔着:“浪费食物可耻……”

走廊上,宿傩小酌着甜酒,末伽梨则是一口酒一口肉,大呼快哉,然后满面晕红地打着酒嗝,倚在宿傩身上。

“甜酒都能醉?”宿傩些微挑眉。

“让我醉的不是酒,而是月。”末伽梨说道。

不过,过了会儿,她慢慢想着,又改了口:“或许,也不是月。是夜空,是竹林,是这个世界……”

温暖的大手,抚着她的发顶。

她一怔,咯咯地笑了,倒卧在宿傩怀中,仰望着他的眉眼。

“呵呵,让我醉的,说不定也是你呢~~”

她伸手抚着他的面,细细摸着,感受着坚硬的颧骨,慢慢向上,拂过他右下眼的睫毛。

“胡闹。”宿傩闭上了那只眼睛,却是一顿,低了头,以另外三只看她。

末伽梨缓慢眨着眼睛。

宿傩闷闷笑了,向她俯身,牙齿埋在她的颈侧,轻轻啮咬。

“你啊,真是胡闹……”

宿傩的声音模模糊糊,末伽梨并不觉得自己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身体通过共振感受到的。这震颤微弱,却如电流般奔驰过她的每一寸皮肤。那份热度,让她的脊骨都仿佛浸入了滚烫的油锅,吱吱炸到酥脆。

她软了身,仰颈,指尖摩挲着他的发间。

里梅悄无声息,安静收了碗碟,退入阴影。

他是背向他们离开的,等到了要眺望的距离,他才止步,侧身投去一瞥。

月朦胧,影缠绵。晚风在他耳畔呢喃,送来吟哦与低语。

鼻尖是香甜的酒味。

他低头,凝望着酒盏,伸出小指蘸了一滴余液,舌尖轻舔。

很甜。

里梅品了两秒,忽然觉得,他也好似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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