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叶抬眼望去,在这偌大的玄武广场上,她身后空无一人,而她的面前是一片翻滚的红潮,如涛涛江浪,随时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吞噬。
但女子的脸上却是露出一抹笑来,眼中透着狂狷和不屑。
她红唇张合,扬声道:“今日,云锦静安长公主上官金叶就站在这里,诸位大臣有什么话,不用再借臣子身份,苦口婆心地上书我父皇,我上官金叶人就在此处听凭诸位之谴。”
对面原先沸如烧开的锅炉般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上官金叶毫不怯场,中气十足,高抬头颅:“诸位人太多,我上官金叶今日有的是时间,若有争辩之意的大可一留。”
“哼。”只听见一声不屑的哼声响起,人群中,有一人拨开面前站定的官员,两手甩开袖子,语气不满且带着不屑,“简直胡闹,不懂礼节,目中无法。”
说话的人,正是中枢大臣徐林海,正是中年老成的模样。
上官金叶也不屑地哼笑一声:“相国李暮走了,徐大人倒是扬眉吐气起来,以前你可没这个胆子和本公主这样说话。”
徐林海细长的眼睛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今时不同往日,被踩的岂是总能被人踩,活着不就是为了这口气。”
“徐大人还真是我云锦的骨干重臣。”上官金叶话里话外都透着讽刺,这个老狐狸也不装了,不过又能嚣张几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徐林海阴暗的眼睛微眯,“公主想来狡辩什么?不如老臣我先洗耳恭听一番。”
上官金叶轻笑一声:“徐大人,你怕是耳朵听多了风,有点聋了吧,我今日来可不是狡辩什么。”她戏谑一番,看着对面的人眼色变了又变。
……
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上官金叶借着辩论,让中枢大臣徐林海黑脸一沉,下不来台,最后直接甩了袖子就走人。
长公主倒有一番舌战群儒的风范,也不知真假,话里话外都透着为自己洗白的意味。
她骄纵跋扈却从未害人,她荒淫无度只在自己的地盘,从不污染宫中清洁之风,若论起善事,这宫中各处的改善却又处处离开她的推进和献策。
甚至民间水患,是她最先开始表率捐赠,继而召集众人。
这些臣子们,眼睛都只有一只,唯独看不见长公主的好。经由玄武辩论一事起,犹如火借东风,长公主的声誉一下被扭转。
老皇帝闻了此事,也略微有些惊诧。但为了做做样子,还是斥责了长公主几句。
夜幕渐垂,上官金叶坐在灯火旁,叫心娘的宫女主动为她梳理长发。
心娘摸着黑秀的长发,手心一片柔软:“阿星的头发又长长了,今日累了吧,早些休息。”
上官金叶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眼中原先的光彩瞬间散去,继而涌上的是深重的疲倦和困意:“嗯。”
她看着被收进妆奁里金簪,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忧虑之色:“那封信,最快明日就能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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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辽阔,随着夜深气温骤降,空气里带着一种洁净清澈的冰冷。
一件毛氅在半空重划过一道弧线,落进篝火边的一个人影怀中,林二山拎着两支酒囊,就势挨着正在披毛氅的人坐下,“喝酒,这是边疆最浓烈的酒。”
淮宴清冷的脸被篝火照亮,他看了眼被扔进怀里但并不需要的毛氅,最终还是选择披上,系好带子后,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酒。
林二山没想到来送信的是个白白净净的小面生,看着细皮嫩肉,倒是能骑着马不远万里赶到边疆,心中自然也没小觑。
淮宴刚喝一口,就被辣的呛了两声嗓子,略显得有些狼狈,林二山看着他微红的脸哈哈大笑两声,“看来你不是个喝酒的人。”
一阵风吹来,林二山又收起笑,眼中警惕地看向四周,小声道:“起风了。”
淮宴咽了咽嗓子,目光看向营中主帐的地方:“天意如此。”
两个人默然许久,林二山才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洒出来的酒顺着粗壮的脖子灌进衣领,喝完后他豪爽地一擦嘴角,“好酒。”
林二山身高体壮,看上去的第一眼还以为是边疆本地的粗壮汉子。事实上,他是京都人。
多年待在边疆,他与京都的气息已经脱离太久,即使眼前这个人,身上来自京都的气息并不是那么浓烈,但也足够能抚慰遥思故乡的人。
林二山低头看脚上的厚靴:“淮公子一表人才,看着年轻但却沉稳,不知家中可有妻儿?”军营里的人常常会在闲时话些家长里短。
淮宴不解,但还是随口应答:“还没娶亲,无妻无子。”
林二山满脸质疑:“你虽长的缺点意思,但我看这品行是绝对杠杠的,怎能没有姑娘看上你?莫不是淮公子眼光……过高了?”
淮宴放下手中的酒囊,本想随意敷衍两下,但蓦然他顿了顿,快到嗓子的话变成了另一句:“林大哥娶了亲?”
林二山眼中的光更亮,有些得意道:“自然,你林大嫂可是我千辛万苦追来的。你呢,还是没下功夫。”林二山得出结论。
“那林大哥,我有个问题。”淮宴问的犹豫。
见人说话犹豫,林二山拍了两下胸口,放出豪言:“有什么尽管说,不要犹犹豫豫,你林大哥知无不言。”
“你怎知自己是喜欢林大嫂的?”淮宴问。
林二山愣了下,有点没太听懂这个这句话,这话是什么,你怎知自己是喜欢林大嫂的?
他皱了下眉,嘴里有些干涩,像含了刀片一样。
这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