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她们二人进了飞凝院,杏林娘早早地站在屋里最上方的位置,一身紫衣,背手而立,神色严肃,下方站着一众娘子,噤若寒蝉。
阿灼和盈花悄悄混入人群,本以为杏林娘没有注意到她们,阿灼偷偷抬眼,正和杏林娘犀利锋锐的目光对视上。
但下一刻,杏林娘就移开视线,扫了眼众人,“人已经齐了。”她边说边翻开一旁的小厮呈来的册子,“现要给每位娘子配二仆,一男一女,细致活粗活皆交由二人负责,先挑选女仆,诸位娘子可挑合自己眼缘的。”
杏林娘一放话,门口的小厮拍了响掌,一列长队缓缓走进屋子,站好在一众娘子们的面前。
娘子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没有一个人先挑。
盈花性子活泼热络,她轻拍阿灼的肩膀:“阿灼娘子,哪个合你眼缘,你先挑我让着你。”
“不不不,还是盈花娘子先挑吧,我谁都可以。”阿灼说话的声音略大,其他的娘子都朝着她看过来,阿灼环视一圈又道,“各位娘子先挑吧,我留着最后一个。”
杏林娘站在一旁,盯着众人,“不过是挑个人,别磨叽耽搁事。”
盈花先挑了一个长相甜美的丫头,其余的娘子也都陆陆续续地挑着,等最后一个丫头被挑走时,正巧轮到阿灼。
各位娘子看着阿灼,有些露出同情,有些则觉得幸好自己没有谦让。
小厮上报:“总共二十位娘子,正巧最有一位娘子没有女仆。”
杏林娘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中落单的阿灼,视线冷肃合压迫感。
阿灼看了看左右旁,笑着支吾道:“杏林娘,我……我不要也行,我只要男仆就好。”
杏林娘没说话,只是微抬下颌示意,接着又一队男子走了进来。
阿灼抿了抿唇,从进门的第一个数到最后一个,十八、十九、二十!
这下人够了,总能留下一个男仆。
她舒了一口气,视线从进门的最后一双靴子抬起时,目光怔然愣住了。
那一刹,犹如电过全身,她好像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
“阿灼娘子这次是不是还要让着,那我就先不客气挑了。”
“是啊,阿灼娘子真是人美心善,我要挑——”
“等等——!”
阿灼从一阵恍惚中醒过神,她回头望着众人,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和举动惊了一跳,都看向她,连盈花也一脸好奇:“阿灼娘子……怎么了?”
“诸位娘子不好意思,方才我谦让了诸位,我连最后一个女仆也没有,这次我要先挑,我要他!”雷霆话语,众人来不及反应。
又见细臂伸展,阿灼手指一点,众人下意识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的个乖乖!
这下众人都愣住了。
却见男子一列的最后一人,相貌俊朗,一条青带束腰,衬得那人胸膛宽阔,腰窄腿长,同样的装束在这人身上却有一种出尘的贵公子气息。
尤其低眉垂首,竟有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这竟然是在金林春打杂的小厮,现在被挑选来做舞娘们的仆人。
盈花收回视线,看着阿灼:“竟没看出阿灼娘子好毒辣的眼光!”
众人也纷纷收回视线,察觉自己一时也看呆愣。
娘子中有人打趣:“看不出来啊,我说阿灼娘子缘何让着我们姐妹先挑女仆,原来是有道坎儿在这等着我们。”
“这样着急忙慌,看来是真看上了这位小郎君。”
几个娘子兀自笑说着,阿灼听得心砰砰直跳,她哪里敢造次仙君,偷偷看了一眼淮宴,赶紧移开视线。
还好,他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感觉和以前哪里有些不一样。
阿灼咽了咽嗓子,手不自觉捏紧了裙角,她小声询问道:“这人……我便留下了?”
“我不准,这人我也看上了,凭什么是你的?”说话的正是秋月娘子。
她一开口说话,其他娘子都识趣地闭上嘴,她们并不想惹上这位,何苦给自己找麻烦。
阿灼一看是她,咬了咬唇,也明白她就是纯粹看不惯自己,非要和自己杠上,就算她不挑淮宴,挑别人也是一样的。
几经犹豫,尔后她大声道:“既然我们都看上了,何必你争我抢,闹得大家都很难看,不如我们把选择权给他,他想跟谁就跟谁。”
说完,阿灼看向不远处的杏林娘,见杏林娘没说话,便算是默许了。
秋月娘子目光不善地看着她,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无论是姿色还是柔情,连她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她朝那边问:“头抬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淮宴大大方方地抬起头,朝着诸位娘子抱拳行了一礼。
“在下,名为季槐,季节之季,槐树之槐。”
秋月娘子不屑地扬了下下巴,“季槐,我和这位阿灼娘子同时瞧上了你,你说说跟谁吧。”她高傲的语气带着妩媚,手指缠上鬓边的碎发,轻轻拂过右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她相信自己的美貌无懈可击。
秋月娘子所有的重心都在自己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淮宴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与厌恶。
阿灼看着淮宴从队列里走出来,一步步走向她和秋月娘子的方向。
他好像改变了一些面容,虽不及原先的那副皮囊好看,但也是十分动人好看。
他越来越近,明明以二人的身份,他是像侩子手一般向她靠近,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安稳。
阿灼始终知道,这一刻,他所往的方向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