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哈哈这个除外。”
风恋语噎,尴尬笑了两声,她妖力低微,其实和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沈岿走时,还好心替她掩上庭院的门。
夜里,雪花扑簌簌地落,沉寂轻渺,漫彻天地。
城隍破庙内,一点烛火照亮一席之地。
风恋缩在角落里,风从破门破窗里灌进来,她耸耸肩,双手搓了搓胳膊,本来她还有些饿,现在寒冷已经盖过了饥饿。
“吱呀”一声作响,庙门好像被风吹开。
风恋不甚在意,直到低垂的视线里,地面上映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她抬头看去。
屋子门口,沈岿推开破门,身子立在门槛边,眉毛和头发上落满了雪尘,肩上的雪化成水洇湿了大半衣裳。
风恋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看见沈岿,她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沈岿沉默着将柴木报到风恋身边,一根根搭好,取来桌上的烛火生燃,顺便打开一扇较远的窗,让屋内的烟能更好地出去。
不出多时,原先那抹烛光渐低,逐渐成为了柴木蹦跳燃烧的火光中最渺小的一部分。
风恋的身子暖和起来,沈岿也坐在火堆旁。
“给。”沈岿从怀中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风恋问:“这是什么东西?”
沈岿答:“野菜饼子。”
风恋犹豫着,还是接了过来,她咬了一口,有野菜淡淡的清香,不像表面那样难以下口。
风恋边嚼边瞧着眼前这坐姿端庄的小孩,还是问:“你怎么来了?”
“你救了我的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沈岿说的一本正经,风恋看着他那样,忍不住有些好笑。
沈岿继续道:“本来可以来得更早,只是我娘突然病发了。”
“你娘生病了?什么病?”
“这里的郎中诊不出来,说我娘是因为操劳过重,可是我看见她经常吐血,身子一天比一天差,郎中的药开来开去依旧是那几副药。”
“怎么不换个地方的郎中看?”
“太贵了。”
沈岿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火,从身旁抽出一根柴木加进去。
他这副平静的样子很难与白天那个急得脸红的孩子联想到一起。
有点点火星窜上天。
“你叫沈岿?”
“嗯。”
“今年多大?”
“九岁了。”
“你的‘岿’,怎么写?”
沈岿没说话,折了一根枯枝,借地上厚重的灰尘写了一个字。
上是山,下有归。
风恋笑道:“是个不错的字。”
沈岿的话不多,但有问必答。
庙外,雪已积了厚厚一层,仍没有要停的迹象。
庙内,暖气升腾,时有话音。
风恋问了很多话,此刻倦意不掩,她有点想睡觉。
“外头雪还正大着,你娘睡了,要不你今晚就在庙里凑合一晚。”她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于是她提醒道。
沈岿转头去看窗外,沉吟道:“我睡在这边就好。”他在柴火堆旁自己铺了些稻草,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风恋在睡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看向沈岿的方向,沈岿背对她侧躺着,火光照着他销瘦单薄的后背。
风恋唤了他一声名字。
“沈岿”
“嗯”
“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冲上去和他们干,不管是踢是咬,让他们吃些苦头,下次就不敢了。”
只见沈岿似乎因为躺姿不舒服,动了动身子,始终没转过身也没说出一句话。
风恋探了探体内的妖力,看向破败的窗外,庙院里一株桃木枯枝,孤零零地立着,了无生气,雪一层层叠着。
风雪无边,一念而生。
沈岿辰时起身离开,等夜色微暗时,背着柴木出现在庙门口。
除了第一晚,沈岿每晚戌时之前都会赶回家,他说,夜里母亲不能离他。
一连几天如是。
在这穷寒烈冬里,风恋竟也吃得好睡得好,她在这座破庙里开始想怎么修炼妖力。
这天夜里,沈岿有些匆急,来了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风恋叫住他的背影:“你急什么?离戌时还远着。”
沈岿回头,额上有汗:“姐姐,家中尚有事,我抱了多的柴木,可能这几日都来不。姐姐等我。”
风恋知他有急事,简短道:“沈岿,等你再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礼物。”
那时的沈岿站在桃木旁,他回身去看叫住他的女子,却并未注意到一枝搭在他肩头的桃木枝,在冰天雪地里隐隐缀着绿。
沈岿这一去,风恋就再没见过他了。
因为五日后,她就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
那时午后晴雪,风恋好似看见庙门口闪过一个身影,她以为是沈岿,出门一看并无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两天后,也就是和沈岿一别的五日后,一群捉妖师围住了城隍破庙。
风恋站在院中,看着花苞满枝的桃树,觉得心里有个地方很痛。
那一夜,她死里逃生,浑身血窟,几乎丢了半条命,撑着奄奄一息的最后一口气逃回了长青山。
风恋躺在石头上,看着被魔障笼罩黑沉沉的天,整个人也一道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依旧记得其中一个捉妖师说,那个叫沈岿的孩子果然说的没错,妖就在这里。
风恋想,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沈岿吗?
她竟然被一个孩子戏耍了,让她待在庙里,不过是在那群捉妖师过来前的缓兵之计。
风恋喘着半口气,心沉闷闷的。
此仇,她一定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