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宴一手负在身后,肩上的雪消融,肃杀从他的身上迸发,他平日总是温润祥和,而或许眼前这一幕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只问一遍,匕首下落在哪里?”他的眉心间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糅的情感。
阿灼也看清楚了,她今天可能是要死在这把剑下了。
两个人隔空对望,落下的飘雪,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漫天落下的魅妖残屑。
但阿灼却道:“先去袁府。”她早就试探到桃木枝里的妖力,一拂便瞬移到袁府。
淮宴也一挥袖子,站在了袁府的大院里。
整个袁府除了大门和廊下挂着的灯笼亮着,整座府邸一片静悄悄的,所有的屋子黑灯瞎火,窗门紧闭。
阿灼手捧着桃木枝,躲在柱子后的角落里,她暗暗观察着站在大院中央的淮宴,天上的雷在袁府上空响的更加彻底和清晰。
她偷偷从另一处溜开,摸索着寻找风恋的行踪,小心翼翼溜进房间,她轻喊了一声:“风恋?”
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她又喊了一声,没有人。火折子“簌”地亮起,阿灼用手挡着光线,照亮小部分的范围。
她的胸腔依旧闷痛,一路摸到床榻重重地坐下去,闭了一会儿眼她又挣扎要起身,手掌撑在身后的床榻上借力,柔软的被褥上有什么东西硌着她的手掌心。
硬邦邦的,圆溜溜的。
火光往身后一照,是个黑色的布袋,她一只手拎起来倒出里面的东西,一颗颗圆滚滚的黑得发亮的石头尽数滚落在被褥上。
石头?阿灼拿起一个,抛了一下再次确认,这些东西是风恋的,随着石头一起掉落的还有一张纸条。
她缓缓展开,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招魂术”。
阿灼的眉梢一拧,顾不得胸腔的疼痛,装好石头和纸条,将布袋挂在肩上,再次出门。
这一出门,她好像听见了细微的打斗声,天上的雷声也奇怪地聚集在袁府的东边,难道他们已经撞见了?
阿灼捏了捏肩背上的布袋带子,低声咳嗽一声,血腥味又涌了上来。
走到东头的袁府,是一座小花园,赶去那里需要经过四条长廊,在经过第二条长廊的时候,阿灼忽然清晰地捕捉到瓦片被踩动的声音,她停下脚步。
“风恋?是你吗?我是阿灼。”
那人不说话,似乎仍在走着,瓦片踩动的声音没有停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袭来。
阿灼直接跃出长廊外,举目望去,朦胧如纱的月光下,那道纤瘦的身影不是风恋,还能是谁?
风恋从屋檐上跳下,阴恻恻地看着阿灼:“你放了他?为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她似乎受了伤,浑身颤了一下,“困住了他,你就能逃走了,不用死在他手中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
阿灼的鼻子酸酸的,泛着痛:“我听懂了。”
“那你听懂了为什么还要放了他?”风恋带着薄怒。
阿灼眨了眨眼睛,竭力忍住哽咽,泪花在月光下映着她的眼瞳很是明亮。
“风恋,我们这样做好像不对,平沙镇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我们把杀阵关了吧。”
风恋眼里的神色复杂至极,有一刻阿灼觉得她在看自己,但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像是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另一个人。
阿灼把肩上的布袋取下,手伸在半空中:“你看,我还把你的石头带过来了。”
看见阿灼手中的东西,风恋的眼神变得更加阴鸷,她突然嘶吼起来:“拿滚!他已经死了!”
这一声嘶吼仿佛耗尽了她这具受伤过重的身体全部气力,风恋此刻像是支离破碎的娃娃,她嘶哑地喃喃着,“阿灼,你不明白,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眼泪在月光下大颗大颗地落下。
“这个地方。”风恋捶了捶胸口,“你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疼。这个杀阵我开定了。”
说着,风恋一转身,原地只剩下黑色的雾气,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阿灼想留住她却是来不及了,薄雾般的月光下,阿灼看见了月色下风恋原先消失的地方,有一抹翠色,她走近捡起,是块玉石,一半边角锋利,应该是参与的碎片。
盯着手中的这个石头碎片,阿灼觉得似曾相识,倏地想起了豆腐铺命案的那天,在她快要离开的时候也曾经捡过类似的一块青绿色的石头块。
两块石头在手中一拼,竟然形成了半块玉坠。
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碎片开始有序拼接,模糊的轮廓开始变得清晰。
阿灼当即盘坐在地,一股脑儿倒出用于招魂术的石头,她暗下决心,开始按照招魂术的说明法则,一一排列起石头。
风恋,你再等等,再等等。
那个人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