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那一声“淮宴仙君”被咽回肚子里,当即她毫不夸张地“诶哟”一声。
中庭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投来整齐又诧异的目光。
与此同时,袁槐也从另一处出现,身后数人提着灯笼,他矮胖浑圆的身子走在前,脚步生风,面色却不像往常那般带笑。
“怨我袁府未打理干净,让林公子的人吃了惊还受了伤,实是我袁某人不对。”
一时间,阿灼成为了最显眼的存在,头和脚的方向皆是一拨人,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她的身上,这下她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淮宴闻声也朝着袁槐的方向走去,“哪里的话,袁府倾心招待,我等享尽地主之谊,要以表感激才是。”
阿灼看了眼苍茫的夜空,她夹在中间,随着那两个人的距离不断拉近,死期将至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袁槐原先脚步生风,却是在距离阿灼几步之遥的地方顿住脚,而淮宴径直走到她的身侧,素白的衣摆被撩开,膝盖一弯,顿时半蹲在她的面前,俊美立体的五官突然在眼前被放大,两个人的距离微近。
阿灼难掩讶色,只抬了一分视线就对上他的眼睛。
漂亮俊秀的眉眼,像是凝了一层冰霜,眼底露出些锋芒和凌厉,但下一刻,又被一层温和不着痕迹地盖了过去。
“起来吧,走路不小心,哪里摔疼了?”淮宴又破天荒地朝她露出淡淡的笑,那双浸着清然的眼眸此刻无限温和。
温润有礼,矜贵谦雅。
这副人前的样子很难不让人信服,他就是世家培养出的贵公子,更何况还是捉妖世家。
阿灼实在惊了一下,简直一噎。
摔倒事小,让仙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扶她一个不入流的小妖起来,她实在……受不起啊。
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她颤着手指又看了面前的人一眼,见他仍是温和地笑着。踌躇片刻,阿灼这才将自己的手搭在那略带略带冰凉的手中。
肌肤相触,掌纹摩挲,除了有点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有,也只是因为她害怕眼前这个能随时灭了她的人。
阿灼憨态可掬地从地上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朝着众人一笑:“天太黑了,我自己不小心,没仔细看路,这才摔了一跤,多谢袁大人和公子的挂念。”
袁槐呵呵笑了两声,往前走两步,目光在阿灼身上梭巡一圈:“没事就好。”目光又往后一移,袁槐心里正憋着气,他是说过这位林公子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一个外人,真要做什么还是要说一声,搬山填池,袁府的风水布局真岂能由一个外人说动就动?未免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袁槐不露面色,蜻蜓点水问道:“林公子可知这是我的祖宅?”
淮宴笑道:“知道。”
“那你为何不同我商议,山说搬就搬,池子说填就填?你可知这鱼是寺里方丈特意赠与我的,沾染过佛缘,我将它留在此处,正是要图一个好兆头,你竟要填了这口池?”袁槐的语气已有不善。
阿灼紧张地看着淮宴,却见他不快不慢:“袁知府可知去繁留简一词。”袁槐面露惑色。
“袁大人这宅院的确是块宝地,可你大门正对池中佛缘。”淮宴比划了下大门鱼池的位置,“门庭本是往来之所,迎送形形色色之人,尤其袁大人任职平沙的父母官,门庭更是热闹非凡,你不怕将你这池中的佛缘冲散了?”
袁槐一听,果然神色微变,忙道:“竟有此事?”
淮宴敛了笑意:“袁大人今为平沙父母官,与平沙的气运相辅相成,这池子得填。”
袁槐原本半信半疑,可是听到此,想到平沙镇近来的命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便把鱼捞去后院吧。”
袁槐释然,又问起正事:“林公子,不知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是人……还是邪祟恶妖在作乱?”他问的直白。
“一只走火入魔的妖。”
当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明显一变,平沙安稳了二十几年,只一下就出了十一桩诡怪离奇的命案,平沙怎么就招惹上了恶妖?恐惧中带着不解。
“这十一个受害者表面毫无关联,甚至没头没脑,行凶现场也毫无破绽。”淮宴突然自然向身旁摊开掌心。
阿灼盯着无端朝着自己伸来的手,纳闷她不是已经被扶起来了吗?怔了片刻,又听他此时正在说的话,福至心灵,从袖子里掏出东西搁了上去。
“但实际关联在另一处。”淮宴的手心被轻轻搁了一个东西,有一时痒痒的,他说话微顿,瞥见叠成小方块的纸,纸背微微透着几点红墨。
“袁大人,请展开这张纸。”他不动声色朝袁槐的方向递去,粗胖的手指灵活,三两下就展开,见纸上内容,袁槐一脸懵:“这……是什么?”
淮宴收回手:“以袁府为中心,标记出的死者位置。”
袁槐越看,神色越古怪,纸上红点之间诡异对称,怎么会这么巧合?
阿灼几乎快忘了袖子里还带着这张纸,现在脑海回忆画面,好奇难缠,这张纸到底有什么微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