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灼沉浸在自己发散的思考中,这样的想法荒谬又另辟蹊径,好像合情合理,但是哪都不对。
“捉妖师,你怎么在这?”一个身形瘦高,面相干净的差役打断了她的冥思。
阿灼回神,看着面前的人貌似有点印象,好像大家都叫他……叫他小张。
“小张是吧?”她迟疑着喊出。
小张开朗笑道:“没错是我,捉妖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阿灼盯着小张,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不过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小张啊,你坐下我有个人想向你打听。”
两个人相对坐在亭子,小张惋惜道:“平沙镇无人不识贾老翁,可惜他从未能善始善终。”
阿灼疑道:“这话怎么说。”
贾老翁,名为贾因果,不比寻常百姓,他是平沙富甲一方的大户,平日里好助施济,广结善缘,知命之年更是有一番常人未有的气度。
俗话说,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谁也没想到,本该安享晚年有个圆满结局的贾老翁,却落个被人谋财害命的下场,死状惨烈。
回想贾老翁一生,倒真是一波三折一生传奇。
贾老翁幼年流浪街头,恰逢一算命老先生闲来无事,便给他算了一卦。
占完卦,老先生瞅了瞅他那副衣衫褴褛的穷酸模样,叹道:“穷苦命啊穷苦命,一生困在泥潭底,种因不得果,不寻苦难,苦难自寻门,缘来缘去,都是上辈子的孽啊。”
老先生摇了摇头,便将这小乞儿赶走了,生怕影响到自己的生意。
贾老翁再没念过书,也听出了其中的大意。王八尚有翻身日,但他这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就是个穷要饭的。
但贾老翁的倔脾气也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哪里肯信命,便将出人头地时刻拴在心头,半生漂泊打拼,才终于有了如今在平沙的家业。再去寻当初的算命先生,早已寻不到人。
众人每每闻之,都要唏嘘一场。
半辈子一场辛酸,本以为晚年能颐养天年。却不想,某日被人残害于家中,心脏要害生生刺了一刀,一命呜呼。
算命先生的“种因不得果”还真说对了,众人感慨,并非种因不得果,而是没那个命收因果。
贾因果贾因果,到头竟是假因果。
小张喃喃念着那句话,同情中透着哀伤,“贾因果,假因果。”
阿灼也一阵唏嘘:“那凶手的确罪该万死。”她记得案卷上说,凶手是去年新上任的平沙知州沈岿。
“对啊,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他,虽然证据确凿,可知州看上去文文弱弱,哪里是会抡刀杀人的人。”小张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冲动了,“莫信莫信,我胡诌瞎编的,证据确凿,怎么想都是人心里的事,捉妖师千万别怪。”
阿灼拂了拂手,表示没事,她又问道:“沈岿为什么要买那把匕首,甚至不惜重金三登贾门。”
小张挠挠后脑勺:“这我就不知道了。”
“噢。我知道了。”小张突然眼放光芒,阿灼被他吸引,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不如我们去找其他人问问吧。”他道,阿灼有一瞬没绷住。
小张笑道:“人多力量大。”
确实没毛病,阿灼舒展笑颜点头:“好,我们去哪?”
一处后院里,七八个差役刚忙完从外头进来,喝水的喝水,洗脸的洗脸,还有光着膀子擦汗净身的。
有人忽然喊:“瞅什么呢小张?这儿看追不到你看上的东街李姑娘!”
门口小张出现,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几个差役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小张红了耳朵尖,却没出言反驳。
一个差役放下舀水的葫芦瓢,打趣道:“这小子怎么突然变木讷了,往日也没见你这么害臊过。”
话毕,从小张的身后,一个女子探出半个身子,脸蛋白净透着微红,一身浅绯色的衣裙,嘴角蠕动两下,朝着他们终于挤出一个笑。
整个院子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大家……大家好啊。”阿灼望着一院子一动不动僵着如同木头的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衙门上上下下被交代过,要对两位捉妖师必恭必敬,不能有丝毫马虎,可他们现哪有个正形样,还有几个光膀子的。
小张见状赶紧解释:“捉妖师想打听些情况,所以……我就把人带来了。”
几个人忙去穿衣服,其中一个稍淡定的,问道:“想打听什么,我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灼被请了进去,众人围着她,殷切热切,她的手放在膝盖上不停地绞着,被这么多人围着,她有点紧张,还有点受宠若惊。
“沈岿的祖上乃是朝廷重臣,因陷入党派之争,全家老落狱,择日处斩,当时沈家夫人已有身孕三月有余,本来这胎是留不住的。
但恰逢长公主出世,陛下大赦天下,沈家一家老小被贬去了蜀云,在去万里之外的蜀云路上,沈家夫人生下一子,便是沈岿。”
“可即便如此,沈岿依旧是戴罪之身,那他怎么能进朝为官?”小张开口问道。
那个年纪稍大的差役续道:“因为静安四年,长公主四岁半时在民间不慎丢失,八年后被找回这是后话。当时陛下痛心不已,有人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算命天师前来算卦,天师只是摇摇头,让陛下再大赦天下一次,说公主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所以就在那个时候,沈岿免除了戴罪之身。”小张了然。
差役围成一团,见捉妖师听得津津有味,便也放开了胆子,一人一句,七嘴八舌。
“他饶是再不像凶手,可没办法,办案就是讲究一个铁证确凿,若是只凭人心中的印象,岂不是每个罪犯都能靠伪装脱罪。”
“沈岿说来是个奇人也是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