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隆安时期,大厦将倾之际,朝廷百官之间突然暗涌一股“易妾”的歪风邪气以求官运亨通,直到后期,不止是妾室,各个高官府中,丫鬟甚至是小厮通常是几个月便要换一波。
高祖皇帝严令禁止夏朝官员“易妾”,开朝几十年间当街斩首数十名私下“易妾”的官员,同时配合其他惩治手段,往后,夏朝官场风气才不断清正。
可远如黔州,又与外族接壤,百余年来,这等腌臜事竟死灰复燃,还有胆子放到明面儿上来。
赵意欢“惊恐”地看向声音的源头,再看清那人长相后立马缩着脖子躲在后头,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虽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但江湖人行事多半围绕“快意恩仇”四个字,真要论起人心险恶来,还是官场上的狐狸“更胜一筹”。
在这些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丫鬟,一个任凭摆弄命运的物件儿。
捏紧指节,她不断在心里默念,“不要出手、不要出手…”,这才按耐住想要动手的冲动。
但似乎,周岐越并不打算敷衍过去。
“我这丫头是故去的母亲从小养到大的,王参军家里妻妾成群,怀里还有一个,”停顿片刻,摇晃着杯盏,他压低声音道,“应付的过来吗?”
周岐越状似不经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时候噤声才是明智之举,可偏偏那挑事儿的王之贤不知是不是真多喝了汾酒,仍是不知闭嘴二字怎么写。
衣领敞开,油腻的双手胡乱地在怀中人腰上游走,王之贤懒洋洋半依靠着,浑浊的双眼来回打量着躲在周岐越身后的赵意欢,转而又将怀里的女子搂得更紧:“这女人自然是愈多愈好,我府里那些个我都厌倦了,大人身边这丫头的气质我倒是难得碰到,大人不若也尝尝黔州女子的销魂滋味。”
轻佻的话刚落,再一抬头,视线与一道寒光明晃晃撞着正着,王之贤呼吸一滞,怀里的女子惊叫一声,跌坐在一旁。
是周岐越。
对方说话的间隙,他就抽出了唐陵身边侍卫的长剑,稳稳架在王之贤的脖子上,再用上一分力就能见血。
在场之人呼吸一滞,丝竹之音和舞女之姿皆骤然停止。
“王参军甚言。”
周岐越阴冷一声,原本慵懒的眼睛中突然掠过一丝寒意,但转瞬即逝,将剑刃远离了三分。
唐陵率先反应过来,拧眉厉呼:“王参军,周大人是何等身份,你吃醉了酒竟敢冒犯,还不请罪!”
“大…大人…我不知晓这丫头…”王之贤额上早已冒出豆大的汗珠,双腿没了知觉起不了身,先前的嚣张劲儿消失殆尽,一双死鱼眼时刻盯着脖颈上锋利的冷剑,“我酒后失言,这才…”吞了一口唾沫,他哆哆嗦嗦狡辩,“这才冒犯了大人和这位姑娘,还请大人息怒…”
“息怒?”周岐越抬颚,反手将剑收回去,冷冷看着他,似是能将人盯出个窟窿来,“若是要让我息怒,不知王参军经受不经受的住。”
“周大人!这些小事就何必放大。”
原先还以为是个万事靠父亲兜底的纨绔,唐陵没想到周岐越还有点本事在身上,这身武艺确实是真的,就连他特意招揽的高手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可惜,这样的本事还是栽在了女人手上。
狭目扫过赵意欢,他就不相信周岐越真会为了一个女人当众翻脸。
“周大人,你我身为朝臣,私下用刑乃是大忌,对王参军的惩治到底如何都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一切都须上报,由天子定夺。”长吸一口气,唐陵难得站起身来,立于高座之上,劝,“你若不解气,由我做主,改日领他亲自上门,届时必当携重礼致歉。”
话说到这份上,换做旁人,收手是必然。
可周岐越还是没有反应,骨节分明的右手充血捏紧剑柄。
与此同时,一旁的萧钰瑄阴恻恻一笑:“唐刺史莫要担心,王参军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到,斩首事小,在场所有官员的乌纱帽和性命不保事大,就让周大人手下有分寸,治一治王参军这口不择言的恶习又有什么问题。”话毕,他自顾自浅饮了一口酒水,又往沈和欣碟中添了块无刺的鱼肉,一点儿也不在乎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唐刺史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勉强笑道:“郢国公所言极是。”他须得给萧钰瑄这个面子,故即便是再觉得被挑衅到也不可为王之贤说半句好话,今夜周岐越即便是真抹了王之贤的脖,他都只能附和一个“好”字。
突然泄力扔掉利剑,周岐越笑笑:“请唐刺史放心,我自然知道王参军是酒后失言,我不过是也是想开个玩笑罢了。”
他退回席位,撩袍而坐,其身三丈内的空气都被挤压抽走,逼迫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意欢咬牙,头一遭碰上这种大场面,虽是这事儿的主人公,立在一旁却更像是个看热闹的,感叹这场面比话本子里的还精彩,嘴巴空得发咸,就差手里一把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