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蒋晦倒地的一刹那，沈黎一个用力，将箭簇拔了下来，那箭只入皮肤一点被肉卡住，拔出时只钩到表皮，闻煜明只肌肉紧绷一瞬，连闷哼都没有。

血蔓延出来，薛城点住闻煜明身上的几个止血的穴道，而沈黎专心致志做完清创，敷上止血粉，然后他的手一顿，看到了那被闭合的血肉掩埋的异物。

那是……

只有短短一瞥，沈黎也看清楚了。

那是一枚琉璃珠。

一枚，裹着有一片金色花瓣的，霆霄花的琉璃珠。

沈黎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了闻煜明胸口的皮肤上。

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闻煜明迟迟不肯答应和他确定关系的原因。

原来子礼哥哥不是怕未来的他，是在怕未来的自己。

闻临天的阴影始终萦绕在子礼哥哥的心头，子礼哥哥怕自己会像他父亲那样，将来失信于沈黎。

子礼哥哥从小告诉他的不确定的未来，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不相信流着闻临天一半血脉的自己。

所以他告诉沈黎，除了他以外，沈黎的未来或许会遇到更好的、更值得信赖和托付终生的。

他怕沈黎会像他母亲那样选错了人。

他对沈黎有着独占欲，可又怕自己的独占会耽误沈黎的一生，所以他不愿意沈黎将最好的年华浪费在他的身上，可一想到将来沈黎或许会喜欢上别人，便又对他生出了更强的控制欲。

所以他在克制，他在等。

闻临天弄丢了墨霁的琉璃珠，而他将沈黎送给他的霆霄花埋入心口的血肉。

他和闻临天不一样，他等着自己能确定地说出这句话，能践行这句话。

一只手摸上沈黎的眼睛，闻煜明的声音轻柔：“别看了。”

沈黎吸了吸鼻子，并没有选择取出那东西，而是将它就这样裹回了闻煜明的肉里，用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

经过治疗的伤口没有大碍，薛城便起身帮着李墨去处理其他善后问题。

沈黎跪坐在闻煜明身边，闻煜明要起身，却被沈黎按住。

“子礼哥哥，”沈黎轻声说道，“不论你将来对我做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闻煜明的目光一怔，他看向沈黎。

“控制我也好，囚禁我也好，只要子礼哥哥在，我都能全盘接受，但是，相对地——”

沈黎伸出手，按在了闻煜明刚包扎好的胸口，轻微的力道让闻煜明感受到一丝的疼痛。

沈黎凑近了，轻轻地亲吻他胸口渗出的一丝血迹，然后抬起头，嘴唇上沾染着一抹血痕。

闻煜明的瞳孔骤然一缩。

沈黎对他绽放出一个妖异的笑。

“子礼哥哥，如果你将来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闻煜明的手一蜷缩，他看向沈黎。

沈黎继续往前凑了凑，抵着他的唇说道：“子礼哥哥，我不是墨夫人，如果你将来背弃我们的感情，我会用最恶劣的手段留下你，让你属于我一个人，所以——”

他伸手环住闻煜明的脖颈，贴上他的唇：“所以，我们在一起，好吗？”

闻煜明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他的小孩明白了他的恐惧，他的小孩赶走了他的恐惧。

他揽住沈黎的腰，将他按在自己身上，压住他刚包扎好的伤口，然后咬住了沈黎的唇，唇上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腥味让他感到安心。

他不用再担心会背叛这段感情，因为他的小孩向他承诺，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会杀了他。

他的小孩不会对他留情。

如此，他终于可以安心。

乱世持续了两年后终于落下帷幕，分裂的东章大陆仍然在分裂，只不过从原先的七个国家一个帝国，变成了五个国家。

东章和天机阁不复存在，所在的地方连同风禹一起被良怀占据，汀渚和溯正被成阳蚕食了部分土地，不得不联姻合为一国，向北侵吞掉了玉华的东部，而玉华的中部被霍家旁支支撑了起来，让玉华这个国家仍然残存，但却要每年给周围的国家上供，来寻求庇护。

而越澧占据了风禹的越西关，直接控制住了玉华西部，将完整的越山纳入了版图。

局势就此安定下来。

一年后。

越澧新君闻焕继位大典轰轰烈烈地举行完毕，参加完大典的第二天，沈黎与闻煜明就同闻焕辞行。

闻焕有心想留他们一段时日，但被沈黎“老了，干不动咯，就靠你们年轻人咯，年轻人懂点孝心记得上供”的占便宜长辈模样气得直接把他轰走。

大典之前你俩在偏殿可一点“干”不动的样子都没有好吧！！

把这两尊要云游的大神送走后，还留在澧阳城的良怀君主从镜又跑了过来。

从镜得知那俩已经走了之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这事儿该不该让他们知道。”

闻焕莫名：“怎么了？”

从镜回道：“墨寒辰死了。”

闻焕一怔。

墨寒辰在一年前于歧阳山顶被抓后一直被关在原东章现良怀境内，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几乎一直在昏迷，问也问不出来什么，做也做不了什么事。

一直这么躺了一年，终于醒了。

从镜便去见他，而墨寒辰看到他，得知自己在良怀后，便又不再说话，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但第二天从镜就要启程去越澧庆祝新君继位，所以也没顾得上他。

现在得到了消息，墨寒辰已经亡故。

“算了吧，”闻焕沉吟后说道，“这种事，就不用告诉他们了。”

他想起沈黎和闻煜明离开时的样子。

已经卸任的冰冷君主脸上常带微笑，他和眼睛同猫儿一样大的青年十指相扣，青年同他挥手，脸上是幸福的模样。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未来还有着无限的美好等着他们。

官道之上，马蹄声哒哒，沈黎坐在闻煜明的身前，放松地靠在子礼哥哥怀里，突然“哎呦”一声，又赶紧正襟危坐。

昨晚太过激烈的事情让他现在后面还隐隐作痛。

闻煜明轻笑了一下，沈黎转身怒视：“你还笑！都说了不要了你还来！”

闻煜明低头，亲了一下他被气红的脸颊：“嗯，以后你说停就停。”

说完后又亲了一下那不高兴而嘟起的嘴唇，最后化作缠绵的深吻。

吻完的沈黎身体发软，被闻煜明抱起来侧坐在马上，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难忍了，那些美妙的回忆盖过疼痛回到了脑子里，有些回味无穷的意思。

他便在闻煜明怀里蹭了蹭，期期艾艾：“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忍……”

闻煜明失笑，抱紧了他：“好，明曦说要怎样就怎样。”

沈黎满意地点点头，一颗春荷糖递到嘴边，他一口含了进去，又舔了一下那修长的手指，心里美滋滋地想——

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