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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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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问这一件事,他已想好。

圆慧大师说得对,道非公道,对错难分。他不是圣人,也不做圣人。只要放了他们出来,他还是相信他,一等他们出去,他就会给他讲自己的梦,也要他告诉他一切。

他本就说了要告诉他的,一定是时辰不对……他还是想和他踩着雪声回家,顶好就在雪声中听他讲,他是如何那般早就认识他……

就仅此一件事,他实在还好奇,否则总有点儿不安心。就像多少会担忧雪声中掺杂了别人的脚步声。

今日来的这些人,除无名山庄见过的宝夫人、燕凌、花茕,郑家所见江家、苏家等人,似那圆慧、长虚等多数,他还是初次相见。众人原本都望着两个死斗之人,有的倒是盼他赶紧开门,闻言目光却全聚拢到他身上。

数百张脸也出奇一致,先是一惊,仿佛忘了什么,随后满脸荒谬。

阿笙瞪大眼,苏溪年怔怔的。一向有问必答的越东风亦未接口。

“难道是我们猜错了?”季千里也渐感荒谬。

“没有人告诉你们,真是误打误撞进来?可上面那些人却又不知……”

“……不对千里,”终于阿笙眨了眨眼,怪道,“你是不是忘啦?”

“我忘了?”他想他忘的事够多的了,实在不知是哪一件,问道,“忘了什么?”

阿笙脑袋向身侧偏了偏,“……平儿姐姐说,是你告诉她的啊。”

“当”一声重钟在脑中敲响。震得他口内又一干,轻轻啊了一声,“是平沙……”

阿笙点着头,“……是啊,这是师父家里,有什么机关、什么坏事他自然都知道。他什么都跟你说,你当然也什么都知道。你是平儿姐姐的亲哥哥,你告诉她也没什么不对。再说,平儿姐姐当日都险些被杀,也绝不承认杀了……”

她一字一句、甚有条理地分析着,边说边不断点头,却又小心翼翼,看看他,看看季平沙,似每句都不敢断定,“因此我才以为你们是装的么……”

季千里跟着她点了点头,她说得太有道理,未免将他也说服了。

他望向她身旁那少女,喃喃重复,“是我告诉她……嗯……”他转向沈清河,“……既然是平沙,沈老先生,请你把门打开。”

沈清河这时却不肯动。

那丑脸中射出两道厉光,对上牢中。

季千里径自从他手中取过刀,走上前,一直走到他妹妹面前,隔着一道栏杆,看了她片刻,轻声问,“平沙,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脸色不好……”

他发现她今日话少得出奇。

不止今日。

就像在船上说的,从许多日前,兄妹俩敞开心扉,说起连日、连月来的坏事开始,她便和从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总来缠着二哥,当他找她,她也有了心事。

有时她会忽然落泪,有时一双杏眼恶狠狠地,狼崽般射出防备的光,有时又挽着他手,和他回忆府中旧事。

什么季无尘老找刀疤惹事,被人家欺负得哇哇叫;什么阿姐给了她一个子母盒,还给她,她也就不生气了,早知不还了;什么二哥小时候第一回离家,娘一转身就哭了;什么爹爹偷偷交代护院,不许她成日舞枪弄棒……

先还高高兴兴的,后来兄妹俩总是沉默。

他必须承认他几乎有些怕她。

许多次,他想跪在她跟前赎罪,她却如梦中醒悟,反过来安慰他:不是你的错,二哥,你只是在山上待得久了,什么也不懂得,被别人害了,不是你的错。

转而又问他们今日去了什么好玩地方——她不喜跟他们一同出门,总说她插不进话,怕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见他当真,她又像先前那般笑称不是,说他们要成亲了,大伙儿有别的东西要准备。

问是什么东西,她嘻嘻笑,说她是没成过亲,都是听牡丹她们说的,什么剪纸啦,什么花生桂圆红枣……东扯一句、西拉一句,说往后他便知晓啦。

唯独治手这件事,她和越东风一样,不拿到灵玉膏誓不罢休的架势。

又说她问过苏溪年了,治他的手要先正骨才能接骨,无异于再被折一次,到时可能会很疼,但半月后他就有一双好手了……

她还是方才的姿势站在牢里,双手握栏,明光下小脸苍白,唇无血色,眼中充满了莫名的担忧和恐惧。

“二哥……”她开口唤他,“二哥……”

那少女嗓音分外轻柔,却唤得季千里心头直跳,手心直抖。

他连忙隔栏抓住了她的手,“我听见了,不怕平沙,二哥这就把你放出来……”

他摸到她手指冰凉,比他的还要凉。像一块冰,像一个死人。不禁又一颤,“灵、灵玉膏也拿到了,平沙,等我们一回去,再也不要担心这些事。”

季平沙没说话。

他低头切那石柱,“……对不起,我就说不想让你来,这里太危险,不该你来的。你就是这么不听话……”

“……不过也不要紧,二哥放你出来,很快!你想回京,过些日子我们就……明日好不好?不,待会儿,我们连夜就走,去看阿姐,还有爹和娘的……”

他口内没来由涩得厉害,仿佛被一只大手倏地掐住了脖子,清了清嗓,“等之后空了,我们也一起去看看无尘。他不喜欢二哥,但会喜欢你的。你们一直就很好……是我不好,对不起……”

那石柱有寸许方圆,刀也不过寸长,说是切玉如泥,到他这不会武功的人手里,便与寻常木刀无甚分别。季平沙不说话,他一个人的声音便伴着“格格”声在兀自响了片刻。

如此半晌,却不过割了毫厘,他忽地万分憎恨这手的无力,本想握紧,那刀似感到了他的憎恨,仿佛要主动挣脱出他的手——

在它跳脱时他猛地紧握住。

“不行,我太没用了……”他抬眼,对着他妹妹笑了笑,“连刀也握不动。”

这一抬眼忽觉视线模糊,似有水波,他眨了眨眼。

“怎么……”

刚分了水波看清她微微瞪大的眼,眼前再度模糊。同时他鼻尖痒得厉害,好似鼻涕要流下来,他又伸手一抹,回头去催促沈清河,“沈老先生,还是请你来……”

那丑人在旁不作声待了半晌,这时目光才移到他脸上。

和季平沙一样,他猛地瞪大一双浑浊的眼球,冲将过来,把他手一抓,“你……”

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季千里心想,他抓得他好痛,痛得他一哆嗦,刀还是坠了地。

“当”一声。

“滴答”一声。

季千里吃了一惊,在捡刀和擦他妹妹的眼泪间当即选了后者,“平沙,你别哭,沈老先生就帮你开门了,别怕,他不会怪你的,你什么都没做错……你……”

他又眨了眨眼,“天呐,你,你的眼泪怎是……”

他缩回手凑近了看刚擦来的泪,“怎是……”

滴答,滴答,滴答。

“千里……”

“季公子……”

室内涌来许多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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