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父事后曾言,有的天资,相差不过十步百步,大可以勤抵补,有的天资如天冠地屦,别人一日当我等十年,你进一步,人家已在千步以外,那越汇便是如此。无怪越青天也说:‘汇儿天资,我父子二人合力难及’。”
“那……”
“……可恨,可恨,他却教人杀了……”
“哎,小弟也盼他活着,他若还在,和越兄一争高下,不知多么精彩!”
“——等等,越无涯父子如此了得,却有人谁能杀得了呢?那凶手岂已非人?!”
“非人是不能,不过那日那少年与那方掌门说什么漏网之鱼,又说什么大火,俩人都古里古怪的……”
四面来路一路争打,一路猜疑,终于有那脚程快的到了庄上,还怕自个儿鼻青脸肿不大好看,熟料想见之人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温良礼听阿贵所言,想季千里回府时还清醒,不必兴师动众,一来便问罪,季家母女却笃定阿贵撒谎,更怕他一个文弱书生被些粗莽欺负,执意挑了数十个精悍护卫随行。
此时这数条大汉杵在身后,都觉苏溪年有心戏耍,个个面色不善。
温衡拱手道,“苏公子,不知越公子何时归来?”
苏溪年笑眯眯道,“唔,许是明日……”
“那温某明日再……”
“……也许是明年。”
“……”温良礼强笑道,“那尊驾可知他去向?”
“越兄未留书信,在下无从得知。”
季府众人兴冲冲来,被他兜头一盆冷水,早已不悦,闻言都道,“他在你庄上作客,你怎会不知?!”
苏溪年身边一个侍女骂道,“呸,哪儿来的粗汉,跟我家公子这般说话!”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丑得很。”苏溪年道,“众位这话就没道理了,越兄既非在下儿子,又非美人姑娘,何以在下要知他去向?”
“你……!”
温良礼示意众人稍安,“苏公子莫怪,我等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千里昏睡不醒,家中高堂伤心不止,宫中亦动静不小,事关重大,苏公子若知越公子去处,还请相告。”
“温大人,您难道怀疑是越公子害了季公子?”方才那粉衫侍女问。
“温某不敢胡乱揣度,但眼下别无头绪,千里最后来的是贵庄,我等只好得罪了。”
那侍女见众护卫粗鲁,原本不喜,见他言辞恳切,又有些好感,“季公子之事令人惋惜,可我家公子所言为真,越公子行踪不定,我们谁也不知他何时离去;何况越公子绝无你们所言半分歹意,那夜那五怪、郑世允哪个不比他坏?若非他护着季公子,季公子早已被人害了去。此事庄上数名好汉都瞧在眼中,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他们。”
“多谢姑娘相告。敢问牡丹姑娘是哪位?”
那侍女一怔,“小女子便是牡丹。”
温良礼也未料,笑道,“牡丹姑娘,听府里下人阿贵说姑娘几次解围,又替千里引路出府,温某在此多谢姑娘。”
牡丹颔首,“大人言重了。”
温良礼试探她一句,已知阿贵并未撒谎,见苏溪年不为所动,又道,“苏公子既是不知,我等便不打搅了,改日再来赔罪。”
“姑爷!”
“走罢。”
“可老爷夫人那里……”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此事回去再说。”
众人心有不甘,也不敢违抗,踌躇着跟出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
苏溪年拍案道,“温大人,若非这时辰不对,在下真想引荐一位姓方的大侠与你认识。温,温……嗯,真姓如其人。”
温良礼虽不知姓方的是谁,听他之意却非好意,淡淡一笑。
苏溪年道,“你要皇帝去找越兄,也不知季公子等不等得起?”
温良礼蹙眉,“苏公子不肯告知,说不得要一试。”
“哎,我就最烦跟当官的打交道——疑心忒重,季公子也是在下的朋友,难道在下忍心见他昏睡?”
“阁下之意……”
牡丹道,“温大人,莫说我家公子早派人四处打探越公子下落,江湖中三教九流亦都在找他,只你实在不知,越公子行踪飘忽,他若无心出现,谁也找他不着。”
“原来如此。温某小心之人,还请见谅。”
他知苏溪年话未说完,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忽见牡丹朝他使个眼色,又见苏溪年卧在座中,虽是无话,却也未逐客,彼此大眼瞪小眼一番,心中一动,“温某糊涂了!苏家医术冠绝天下,苏公子可愿救个朋友?”
苏溪年似松口气,接着又叹一声。
温良礼又是不解,牡丹又道,“温大人,我家公子曾立下重誓,此生绝不医官家,季公子他……”
“……”温良礼心知江湖中人有些古怪规矩,但也奇道,“医者仁心,难道官家性命不是性命?”
苏溪年道,“官家活在世上也是糟蹋人,死上两个,还多得是么。”
温良礼本是为官者,只他向来颇有涵养,又知事态紧急,与他计较不得,正色道,“千里乃是灵童转世,菩萨心肠,这‘糟蹋人’三个字恐怕无从说起。”
苏神医亦是烦恼,可仍是摇头,“季公子菩萨心肠不假,他又是在下的福星,他若出了意外,在下说不得要掉几滴眼泪。可规矩便是规矩,此事若传出去,苏某还怎么做人?唉!”
“……”
众护卫道,“你这破规矩,难道还比我家少爷命重要?”
“你把少爷耽误了,那才做不了人……”
温良礼一拂手,“苏公子有何条件,但说无妨。”
“条件……罢官?”
“什么罢官呀!”牡丹看不下去了,“公子,季公子虽在官家出生,却自幼长在寺里,更算佛家才对。”
苏溪年眼睛发亮,“乖乖,你脑瓜子真聪明,比那什么状元郎可有用得多了!”
温良礼强忍着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