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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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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衡此行虽未找着越东风,但能请来苏溪年,也算安慰不小。季府众人个个紧张恭敬,只季平沙撅了噘嘴,“你?!”

苏溪年笑眯眯道,“哎呀,这不是季姑娘嘛,缘分呐,咱们又见面啦。”

“谁跟你有缘分?”

“平儿,别捣乱。”季老爷稍作寒暄,便将人请入房中,听说苏溪年诊脉时不喜别人在旁,也连忙让出屋去。

翘首苦等了一刻功夫。

苏溪年走出旁门,“这倒奇了……”

季家人道,“苏公子,千里他生了什么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苏溪年摸了摸下巴,“季公子没病,他装睡来着。”

“……”

说完,他摇头晃脑便出了门。

众人傻了眼,追出门去,苏溪年已摆手道,“在下明儿再来。”

马车绝尘而去。

次日,他果真又来。

众人见他左右无人,两手空空,倒是衣裳换了身,配饰各有讲究,瞧着不像来看病,倒像是逛集市一般。

想他既如此轻松,料来有法,又比昨日更殷勤了些。

可约莫半个时辰后,苏溪年踱出门外,又留下一句,“在下明儿再来。”

“……”

如此又过两日,季家两个小的忍无可忍,等他一进门,躲在二哥窗外偷瞧。

只见他一屁股歪在床畔,身边也无药箱,也无医书,也没什么金银针术,似在发呆。姐弟俩瞧得无聊,忽见他起身,随手从书案取来一本书,翻开一页便念,听了半晌,才发觉那是一本佛经,各自面面相觑。

到得次日又来偷瞧,他却又换了一本。

又过几日,他似也念得无聊至极,干脆自顾自吟起诗来。

姐弟俩一听那诗,都是爹娘平日禁读淫词,一个生气,闯进门说理,苏溪年笑眯眯道,“这屋子闷得很,平儿姑娘,你这般喜欢在下,在下带你游湖泛舟去罢。”

“谁喜欢你?!谁跟你去游湖泛舟?!谁许你叫我平儿?!”季平沙闹了个大红脸,恨不能打他一顿,被季老爷生拖了出去,“平儿!你莫打搅二哥!”

……

如此到了第十日,连季老爷也坐不住了,也趴在窗边屋外偷瞧。

这一听,脸上由红转青又转紫,见他念了个遍却总是无法,出来时又老是嬉皮笑脸,只觉平白耽误了儿子,还要调戏女儿,实在忍无可忍;念及此人与越东风交好,更心生迁怒。

正想教他莫再来了,忽地房门从中打开,一个素衣少年缓缓走了出来。

季千里站在门框内,面颊消瘦,微有苍白,笑时还如往常一般,眼尾弯作两道月牙,“爹,娘。”

爹娘姐弟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瞧不够似的,又哭又笑,问他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歉疚地说,“孩儿做了一个梦,忘了时辰……娘,孩儿好饿啊。”

“好孩子,好孩子,忘了就忘了……桑麻泼光,快叫厨娘做好饭菜……”

也就在这日,那随季府北上的众人恍惚又历了一遍十多年前的往事:先是苏溪年事了拂衣去,神秘得宛如当日那忽然消失的老和尚,而后数名宫人与十来个袈裟大和尚重又踏入季府门槛;和尚们跪伏在他脚下,“圣上有旨,恭迎灵童回寺。”

——早在季千里入睡那日,季铭光已得过朝中旨意:适逢天灾、战乱不断,活佛不该流连尘世,当入寺剃度,为世人祈福。

季夫人当日因不舍忧思于心,但经如此揪心数日后,见儿子得愿归来,已是再无妄想,“佛祖保佑这孩子一生平安,信女此后一生食斋念佛。”

天光正盛,护国寺石阶两侧老松盘结,绿荫成盖,千级石阶铺开一条大道,正通山门。

一条八.九丈宽的大道被人群让出,当先走过十多名袈裟僧人,个个口宣佛号,其后约莫两丈距离,一顶明亮的黄红软轿缓缓跟随,再两丈开外,百余名护卫与宫人守着距离依依贴上。

到得阶下,引路僧分立两侧,轿帘掀起,一个素衣少年钻出身来,与众僧合手行礼,而后步行踏上石阶,众僧与宫人重随其后。

山门大开,少年从中门步入,过放生池,经两尊睁眼鼓鼻、头顶宝冠、赤.裸上身、手持金刚杵的金刚护法,又穿行长阶,一路过莲池,钟鼓楼,天王殿,行至大雄宝殿,垂首敛目,双手合十,“弟子季千里,今受陛下、上师之召回寺。”

了了上师趺坐殿中,“阿弥陀佛。”

殿内外众僧齐宣,“阿弥陀佛。”

“灵童入世半载,修得什么?”

“弟子修得尘世之法,累上师指点。”

“讲。”

“是。”

此时七月将近尾声,人间秋老虎肆虐,山寺中却一如往常的凉爽,少年说起下山见闻,众僧敛目抿唇,神态庄严。

殿外,蝉鸣此起彼伏,一唱一和,先听那少年一人说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又有十四位高僧围坐问法,轮流来去,又过得一个半时辰。转眼日落西山,山间晚钟敲响,了了上师微展笑颜,“灵童入世颇有所得,众位如何看待?”

众僧纷纷附和。

独空空神色微沉,“还有一事,当日灵童领鬼面人去往皈依僧住处,可曾知错?”

季千里微垂下眼,“弟子知错。”

“何以?”

“世雄不可量,诸天及世人、一切众生类,无能知佛者。佛力无所畏,解脱诸三昧,及佛诸余法,无能测量者。弟子无智错乱,生狂妄心,入邪见稠林,今已知罪,当以戒律责罚。”

众僧点头摇头,摇头是为后两个字,点头却是为前文,多是欣慰。

空空还要再问,钟声却响起来,了了上师领头诵法,空空便暂不提。

待诵毕,了了步出殿门,途径少年身侧,轻声道,“随我来。”

其时天子之令下得仓促,季千里又昏睡十余日,兼之离府前一阵忙乱,此时回寺来,离他剃度已不过区区七日。

为来日天子入寺,寺中早有数百宫人护卫入住布置,夜间举灯游走,一则明丽,一则暗沉,又与寺内僧众的灰布衫、袈裟混于一处,甚为杂乱。

一个灰衣沙弥搀着上师走在前方,季千里稍稍落后,一面走,一面与来往僧众、宫人、护卫合手回礼,约莫柱香.功夫,几人到了房中,上师遣开沙弥,只留他二人独坐。

了了上师已于不久前年满一百零四岁高龄,虽肉身愈加干瘪,但其面色慈蔼,双目慧光愈盛。

季千里幼时曾闻,古来最有修为高僧圆寂之时,会化作一道虹光飞去,也想倘若上师某日得登极乐无量宫,必也是那般情境。修佛之人将一世生死看得淡,此念并无半分不敬之意,只是见他闭目静坐,许久不曾问话,不由问道,“师父有何事嘱咐弟子?”

“你下山一趟,似知时日流逝,不如从前心静了。”

他知这是句责备,“是,弟子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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