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罡呆住了。

夏琮玺的话把他钉在沙发里，僵硬的如同水泥石柱。

齐江提携他，进入总公司后，多次关键时刻都帮了忙，当然赵罡自己的能力过硬也是硬性条件，可如果没有齐江的帮忙，他连争取表现的机会都不会有。可这个人是买凶杀人的主谋吗？

赵罡心里混乱成一团。

还有妻子，她是因为自己的决定而被迫失身的！可她除了哭过，哪怕多年后两人因夏琮玺的问题吵架，她也不曾提过一次洗钱的事。

愧疚充满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混蛋。

不，真正的混蛋是那个宋卫平。

是他利用这件事想拿捏齐江，也是他利用这件事伤害夏丹萍，所以，他死有余辜，他活该。

赵罡心里甚至生出些报复的快感，这人死得太早了，如果自己早知道这件事，不会让他那么痛快的死！

“爸！”夏琮玺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把他从僵硬的状态里拉出来。

“爸，是你们先做了错事，给了宋卫平利用的机会，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他该死，但不该由谁说了算。更何况…… 他太太，是无辜的。”

夏琮玺眼看着父亲的表情由呆愣转变成狠毒，脸上甚至浮出一层狞笑，不由得心惊，所以马上出言打断他的思路。

案件仍在侦破阶段，除了专案组，没人知道案件的全部细节，赵家父子也只知道凶杀案中的受害人是两个，宋卫平和他的妻子，具体两人是如何死法他们却都不知道。其实连宋玦也是不清楚的，当初他被妈妈藏进小盔甲里，父母是怎么死的他都没看到。

一直到三个凶手离开宋家，他才从小盔甲里钻出来，先看到的是一楼地面上爸爸和满地的鲜血，于是他开始小声喊妈妈。

没听到妈妈的声音，小宋玦心里怕的要命，他突然想起老师和妈妈都曾说过，有困难要找警察，而已经上小学二年级的他早就知道如何打电话。他没几步跑进书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110。

接警的警员来得很快，宋玦除了听从接线员阿姨的话把门反锁后，一直都处于在线状态。阿姨不停询问他问题，他也尽量回答自己知道的事情，直到门外有警员敲门他才放下电话。

所以他没有看到妈妈，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但这也算好事，至少他记忆中的妈妈一直温柔漂亮，哪怕在他们的最后时刻，她留给他的始终是美丽的印象，惊恐中参杂着的美丽。

赵家父子也是在警察询问中得知宋玦母亲的死因，小产大出血导致的失血性休克。不用解释，但凡稍有想像力也能猜得出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赵罡面无表情，“凶手真是畜牲。”

夏琮玺面色难看的垂下头去，是啊，对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做出这种事，恐怕是连畜牲都不如的。

一室寂静，父子两人都沉默了。

“等这件事过去，你陪我去趟你妈那吧！”赵罡突然开口，“我始终欠她一个道歉。”

夏琮玺无言，横亘在父母间的这个巨大鸿沟，是否能填平他全没信心，但爸爸的态度却让他也心中一松。他冲赵罡点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赵罡却什么也没再说，再一次低下头喝酒。

“爸，你……”夏琮玺犹豫着开口，“你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警方吗？”

赵罡动作一顿，仿佛不可置信的问，“你，你是要我去自首？”

夏琮玺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态度坚定的道，“人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这不是你一直教育我的话么？更何况，齐江很可能就是谋杀案的主谋，难道不该把这些告诉警方吗？”

“你要我去自首为宋卫平破案？”赵罡再次重申重点，“宋卫平难道不该死？”

“他该不该死不是谁说了算的，更何况他妻子呢？难道她也该死？况且现在你知道了这其中的关键，你不怕齐江使什么手段对付你吗？他向来就是个非常危险人物，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你都忘了吗？如果有一天，你或者我，甚至是我妈再遭遇到什么不幸……”夏琮玺皱着眉闭了闭眼，轻声道，“难道你要看着我们也遭遇宋夫人的不幸么？”

赵罡紧紧攥着拳头，皱着眉小声道，“不会的，不会…… 他不可能的，他应该……”

“没有应该或者不可能！”夏琮玺冷静的声音传来，“宋夫人的死就是证明。凶手那天去就是为了杀人，目的是杀三个人，不仅有宋卫平，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也许在死法上凶手有选择余地，但目标却只有一个，就是死。”

赵罡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小玺，如果齐江服法，你跟宋玦还能继续在一起吗？”

夏琮玺扯了扯嘴角反问，“上一辈这样的恩怨，在谁心里都是疙瘩，难道我们还能在一起？”他目光平视赵罡，充满了淡漠，“我们之间的开始本来就是一场错误，我们应该是‘生而陌路’的，这样才能放过彼此走回正道。”

夏琮玺伸出手握住赵罡的手，“爸，去自首吧，无论什么结果，罚款也好坐牢也罢，我跟你一起承担好不好？我们主动坦白也争取立功，能为这个案子提供有力证据，也对得起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心。所有事情结束以后，我们离开长山，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儿子真的成熟了，不但学会了取舍，还学会了承担。赵罡心里有种欣慰，随即又涌上一阵辛酸。好好的家庭，这么好的儿子，被他一个错误决定耽误了二十多年。是啊，当年的错，他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该让一切回归正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