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一个怔愣,抬起左手将方城推远,浑身都在抗拒,“我还是病人。”
顺势抓住秦怀生的手腕,方城意有所指的瞄了眼秦怀生右臂,“那就不锻炼身体了?”
“练啊,我好了自然而然就练回来了,”秦怀生眯了眯眼,“你打什么主意?”
方城躲开秦怀生的目光,身子向下一滑,枕着手臂闭上双眼,“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当然是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才能带你出去玩啊。”
旁边没半点回应,方城轻咳两声,掀开一只眼睛偷瞄,才发觉秦怀生早就偏了头去看窗外。
“咳……小人之心,小人——”
“戈壁滩的冬天,是不是比这里还要冷?”
刹那。
方城睁开眼,秦怀生回正身子,左手拽了拽方城的手指,视线却没落在方城身上,而是错过方城看着一处虚空。
“我听说,西青好像遍地都是沙漠,随时随地都能刮起一阵狂风,风大的都能把一个男人吹倒。”
“戈壁滩的狼体型比尧城的大多了,肯定也不怕人,那个地方环境这么不好……”
忽地一下。
秦怀生进入一个暖烘烘的怀抱。
方城下巴压在秦怀生肩窝,鼻尖一下一下蹭着那段滚动热血的脖颈,属于秦怀生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扫动他的耳廓。
像春日里绵软的柳枝,轻拂过他的心脏。
“你知道。”
方城一下又一下抚过秦怀生后颈,悄悄地在秦怀生肩头低声呢喃。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秦怀生空下的右手轻拍方城后腰,看着后墙那扇小窗,放轻了声音同方城开口。
“我问了白桉,我有点……是我很想知道,又不好意思问你,所以问了白桉。”
“对不起。”
方城将秦怀生的右手托在掌心,迎头就听了秦怀生一句道歉。
“为什么说对不起。”
秦怀生勾了勾指头,方城察觉,用另一只手压在上头,上下包住那只乱动的手掌后,听到秦怀生的解释。
“我觉得,这样不礼貌,背着你去打听你的过去,就好像在偷看你的日记。”
“我们在今年夏天认识,我认识的方城,是现在这个,从过去走来的方城。”
“是因为你从前在西青当兵,所以你现在会早起跑步,叠被子方方正正,吃饭也干干净净。因为你上过大学,所以你会很多我不懂的知识。因为你的家庭本身就很好,所以你开始才会不同意方苗和明德的婚事。”
“你做出的任何事任何决定,都和过去有关系。可我们成为、朋友,是现在的事,我觉得现在的你特别好,那肯定和你过去的经历有关。”
“如果我好奇,问别人不如问你自己。”
方城攥着秦怀生的右手,小幅度上下晃了晃,视线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滚动着喉头,缓缓垂下头,唇瓣重重贴在秦怀生的手背。
好半晌,方城才起身,却仍旧低垂着脑袋。
“怀生,怀生,你怎么这么好,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不好吗?”秦怀生揶揄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方城咧开嘴角,抬起头,仍透着那股让秦怀生艳羡的傲气,“当然好!”
“那,你能给我说说你在西青当兵的事吗?”秦怀生盯着方城的眼睛,弯了弯眼眸,添上一句,“最好的方城。”
秦怀生一句最好,方城迷昏了头脑。
好似方才还纠结于秦怀生为什么从不好奇他的人不是他方城一样。
天色依旧暗着。
屋内只响起方城平淡的铺叙。
十五岁的方城,比十八岁的方城要轻狂太多。
方家上下没人能治得住十五岁的皮小子。
于是,在某一个夜里,方家背着方城给他准备好行李。
第二天,舅家表哥程瑞就把方城捆上了去往西青的绿皮车。
进了西青部队的第一天,方城被荒凉戈壁上的一支独行军折服。
那支独行军的队长,也是他最小的舅舅,程咏麟,代号麒麟。
年少的方城最佩服的人,就是这个活在方家程家嘴里的程咏麟。
那年,十五岁的方城,成了二十岁的程咏麟的小跟班。
也许方城在军事上的天赋的确强悍,在程老将军的默认下,十六岁的方城开始跟着程咏麟的队伍执行任务。
接二连三的成功让从未经历过失败的少年人越发桀骜不驯。
过于自负的后果,在十七岁这一年,给方城留下一生的阴影。
小队在一次边境解救人质的行动中牺牲了一位烈士。
那位烈士曾经和程咏麟形影不离,如同方城的亲舅。
“任务圆满完成,但我再也回不去了。”
秦怀生的心揪成一团,喉间堵着酸涩,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方城看着无云的天,决定将藏在心底多年的事实告知给身边的秦怀生。
那是用一条带着尖刺的荆棘包裹严实的日记,它深深藏在最黑暗的角落。
方城今天要做的是,把它打开,再原封不动的阖上。
因为只有痛苦,才会让他永生铭记。
“人质被他们装扮成歹徒。在我决定开枪的那一刻,小舅喊了我一声,我们两个暴露了位置。雪狸帮我们掩护,却被对方的狙|击手围攻……”
“他的代号,是雪狸?”
“嗯,他的真名叫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