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这一刻大雨落下，女孩头顶的屋檐被暴力推倒，一地凌乱的废墟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无措的少女。粉尘弥漫，我也在回忆之中彻底看清了她的样貌，浓密且厚实的头发被分成了两股扎起，苹果一样的圆脸无遮挡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她果然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只是眼神中没有笑意只有茫然，那双小手局促地抓着上衣下摆，止不住的搅动抠挠，就好像她运作着的大脑正努力解读着昔日同伴的话语。

良久，那双手停止了动作，女孩舒展的脸开始皱起，她记起来了，泪珠在她的眼中凝结，可她的眼睛太大，那一团泪只是不断扩大，由水洼汇聚成小溪又蓄成湖泊，随着“哇”的一声终于崩塌落下。

她身边的场景在飞速变化，就像是舞台剧的背景，转眼已经变成了茂密的森林。阴森森毫无光亮，也不见任何人在其中徘徊，只有一个萨拉萨小小的身影穿梭在树木之间。

百年树木宽大繁茂，盘根错节的树根虬结于黑土之上，她偶尔低着头看一眼树根处被丢弃的垃圾，如果有感兴趣的还要用手拨弄几下，可惜里面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于是又果断起身朝着森林更深处走去。

她想要找什么呢？

在这一片回忆之中我又拥有了自由行动的权力，带着好奇我跟着走到了那些垃圾中，过期且被拆开过的食品包装袋、破了个洞的小熊玩偶、已经生出霉斑的潮湿杂志，她都没有多看一眼。

“大姐姐，你是谁？”是完全稚嫩的童音。

我回头，她就站在我的身旁，穿着白色短裙的萨拉萨好奇地打量我。我保持着蹲姿平视她，“一个被你的昔日同伴陷害的人。你死了，但灵魂没有完全消逝。你的同伴为了重新和你说话，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强迫性地把你的灵魂塞入了我的体内。”

没必要说谎，我才不会管事情真相会给面前的女童带来多大的冲击，在此之前应该先考虑萨拉萨能不能完全理解我的话。

震惊过后便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库洛洛他们不会这么做的，大家不是这样的人。”

萨拉萨下意识觉得我撒谎骗了她，这也让我更加想要知道在她的心目中，幼年的库洛洛，不，不只是库洛洛，幼年的蜘蛛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萨拉萨，没错吧，你的同伴都这么喊你。我没有必要骗你，”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这里是古瓦格的祭坛，它的作用就是能把死去之人的灵魂召唤到人间，与之相对应的就是需要一个祭品。库洛洛还有他的一众团员欺骗了我，对我隐瞒了献祭所需要的条件，让我成为了那个祭品，你才可以重新回到人间，和你之前的同伴们交流对话。难道你没有发现，刚才站起来的时候，你的身高和成年后的库洛洛并没有相差多少吗？这是因为你用的是我的身体，你一直在用我的嗓音、我的视线在和你的同伴们聊天见面。”

“萨拉萨，我只是被你同伴所伤害欺骗的无数人中的一个，”我呼唤着她，她脸上是溢于言表的忧虑痛苦，“你的同伴们成立了幻影旅团，他们是无恶不作的A级通缉犯，每个人的手里都有数起命案。萨拉萨，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必要骗你，如果你之后依旧使用我的身体完全可以自己查证。我不知道在你的印象中他们是什么样的，也许他们和你一样的纯真善良，但是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已经数十年过去了，不是嘛？”

女孩开始低头回避我的目光，我便强硬地抬起了她的脸，这几乎不费任何的力气，我欣赏着她脸上滋生出的痛苦，这反倒让我愉悦。我清楚地明白将蜘蛛所做的一切算到这个女童的头上怪没意思的，她根本没成年无法对蜘蛛所做的一切向我实质性地补偿负责。

可那又如何，被蜘蛛陷害的我此刻内心充满了怒火，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我何况也只是向女孩实话实说毫无谗言。这个善良纯真的孩子拥最真实的情绪，因此她的痛苦挣扎便化作了最好的养料滋养了我内心的恶劣，我真是一个糟糕且知错不改的普通人。

让我再多多欣赏你流露出的负面情绪，让我再充实快乐一些。

萨拉萨却抬起了头，眼中除了焦虑又多了坚定，“大姐姐，我为幻影旅团所作的一切和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她又接着说到，声音也大了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会选择走向这样一条道路，分明最开始旅团成立是为了更好地配音。但是，我想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不要担心我会离开你的身体的，既然大家做错了事情，我一定会和他们讲清楚，让他们也和你道歉的。”

我从未想过她的嘴中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于同伴的信任，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自己的同伴所作的一切是错的，大义灭亲的话语下又选择了和自己的同伴站在同一战线共进退。

流星街的好人底子也是黑的嘛？那么，那里可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如果我是大反派，那我也许会被萨拉撒的真诚话语所感化，放下仇恨在圣光中消逝不见，很可惜我不是，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啊。可我不会再在旅团的立场上和这个孩子多说一句，我已经深刻地明白她和我从本质上是不同的，我没有办法再攻克她的心灵，再多的争论都是自我折磨。

我长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萨拉萨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嘛？”

“知道，这里是乌伽森林。”少女相通后说话又是雀跃的。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到什么东西嘛？”我想到了她再垃圾堆里翻找的行为。

“对！乌伽森林旁边的企业垃圾里有很多的录像带，里面说不定会有‘清扫战队’的视频。”

“‘清扫战队’？是动画片吗？”对此我没有什么印象。

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萨拉萨的脸上扬起快乐的微笑。

“没错！是特摄片！我们幻影旅团成立就是为了成为最棒的配音团队！”女孩像只小老鼠般啃开了旅团冷硬形象的一角，领我走入了其最不设防的童年。

我瞬间捕捉到了这些信息的重要性，“萨拉萨，能多说一些清扫战士有关的嘛？我对这些很好奇。”

女孩拍了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可爱表情，终于让我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我意识到了，原来，幻影旅团也曾拥有柔软的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