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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门合上的房间内有些沉闷压抑,蜘蛛们地下党一般就着煤油灯手电筒,对照着地图在进行讨论。不是不想开灯,而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节日,整个城镇的电源都被切断了。
舌尖依旧发麻,喉咙里有点粘稠,我吞咽了几口唾液听着这几个人的分析,只是围在一边,没有参与交谈。
“从今天的观察来看,需要一些仪式来开启祭坛。”侠客指着摊在桌上的照片和蜘蛛的几人聊着。
“比如人肉祭祀?”这是个调侃,但飞坦并没说错,小庙中供奉着的那块黄白的肉极有可能是人肉,他在旅团里像个洁癖屠夫,这点瞒不过他。
“阿飞,还真是爱开玩笑,”侠客是带着笑说出来的这句话,“在庙里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实质含义,后面在井边所作的一切才有必要留意。”
“所以祭坛具体的位置是哪里?”芬克斯问。
“你应该快猜到了吧,不然可就要输掉赌局了。”有了好兄弟的铺垫,飞坦顺利发难了,他瞟了我一眼,那双细长的眼睛锁定了我一秒又放过我后,选择了金毛狐狸作为猎物。
被盯上的侠客僵在原地一秒,他赶忙摆了摆双手,“所以现在正在整合信息啊。玛奇呢?你的直觉有没有什么提示呢?”
侠客试图转移注意力,但显然他不该把话题扯到玛奇身上。漂亮女人直接撇清关系,并嘲讽队友,“直觉可不等于预言,不如你也喝上一杯井水看看有没有人给你托梦,说不定那样更高效。”
“不了,依什梅莱一个人喝就够了,我还是算了吧。”侠客他祸水东引失败,还是霍霍我了,“依什梅莱,喝了井水有什么感受嘛?”
什么感受?后半段便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假寐的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微微睁开眼去看这个金毛。
昏黄的烛光在墙壁上投下了斑驳、晃动的影子,突然接受光源我有些看不清,视线内的所有物品如同晕开的水彩,模糊着,那抹暗金停留在视网膜上。
他在问我问题呢,出于基本礼节,我应该回复,于是我嘴唇哆嗦着,“感、受?”
什么……感、受?
他从一个人变成了跳动的金属色块,又如面团拉扯成了一只活生生的金毛狐狸,笔直的地板变得蜿蜒像是山间小路,他如履平地缓步走到了我的身边,开始用绒毛蹭我,可是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柔软,准确来说,我没有感觉。
在我身旁的他的声音却从远处的山峰上传来,“你……怎么……”
我听不清,他到底在我的身边还是在千里之外?为了确认这一点,我一把抓住了在我腿间窜来窜去的金色脑袋。他终于安静了,抬起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睛灵动又狐疑地看着我,明亮又润透,真漂亮。
我情不自禁去抚摸那双绿色的眼,狐狸不开心了,明显的。他抵触我的触碰,开始用鼻子□□我搭在他脸上的手。湿润的鼻子持续喷出热气,我感受不到他顺滑的皮毛,却能察觉冰冷和火热交换着贴到了我的手心,我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了,因此清晰地察觉湿漉漉的鼻子一下又一下顶地我有些发痒。就好像腐烂的骨头淋了春雨后不死不休地生出了花来,顶破了表面的皮,痒,好痒,我颤了颤。
想到他冰凉湿滑的鼻子,他一定是只身体健康强壮的好狐狸。
“喂!依什梅莱……”这声清晰的名字不同于其他荡漾开的话语直接传入我的耳中,“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摸……狐狸。”
简单的三个字我尚且能说出口,这话说说出后,我便被此起彼伏的笑声所包围。所有人都在笑,男人、女人,就连狐狸都笑得一喘一喘。
有什么好笑,我去看向了众人。一切都是扭曲打转好像蒙克的呐喊,时间要停滞不前了,万事万物都是疲软无力的状态,包括我。我抛下了狐狸,跋山涉水地要去拨开草叶看看里面到底是谁在笑。
却只有鬼影,细长的,由毛线团构成的一快快黑色鬼影围绕着一个坐着的看不清面目的真实存在的人。
他是谁?
我摇晃着身体要去更进一步,可这些鬼影没有让我如愿,他们护卫着那个人就像护崽的熊,这让我更好奇了,我回头了一眼狐狸,他早就不在了,在转头那些鬼影四散退开。那人就垂着脑袋坐在了破沙发上,卡拉瓦乔式的打光让他这个主体物闪闪发光,我眯起眼睛想要认清那人究竟是谁啊。
终于,他抬起了头,保养得当但难掩皱纹的脸,看上去温和但透露着精光的眼,为什么是他?
伊万得·怀特。
他应该死了,可此刻却完好地坐在哪里,投下的影子在晃动的烛光中拉长、收缩,像活物一样蠕动。他的面容又因为蜡烛的烘烤而逐渐融化,眼窝深陷于黑暗之中,嘴角弧度拉长,黑发像是墨水一样渗透出来,覆盖了他原本的灰白色发丝。
这家伙是人还是鬼魂,如果是人我分明杀了他一次,如果是鬼又凭什么好端端坐在那!难不成是来向我索命?
我跌坐在地板,头脑宛如被列车轧过,痛的要爆浆,喉咙也跟着发紧,极端的不适感从脊柱攀爬上来,游荡的鬼魂就应该回到他该去的地府,而不是驻留人间。
放任的念力裹满我的身体,不过一秒,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从地板上爬起,管他是人是鬼,全都下地狱就好了。
我第一次明确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所爆发出来的杀意,尖锐的、浓稠的、滚烫的。岩浆快要喷发,我好像快要失控,但我又很乐意享受这样难得不理智的自己。
我已经是猎人了,我能给自己兜底。
念力朝着伊万得涌去,如果他是普通人现在就应该冷地直打颤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可他没有,他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就像早已知道我会这么做。
不应该!这绝对不应该!这不符合逻辑!他应该无声无息地躺倒在自己的家中,应该想条蚯蚓一样在地上翻滚,唯独不应该这样好好地像个绅士一样地平静看着我。
“柯林,透过我,你看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