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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了,整个城镇的大部分居民都聚集在了这个不大的广场,它太小了些,不够容纳所有人,因此围绕着这个广场的建筑里也塞满了人,就好像一个斗兽场,他们点上了一盏提灯或是蜡烛全跑到了阳台上注视着即将在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我和侠客赶到的时候,旅团早就在台阶处占了一个好位置,略高于广场平面,位于偏角并不惹眼,但站上去可以轻松看见全貌。
在这好位置上,我清楚地看见广场中央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块空地,四周的人潮形成一道无形的围栏,空气之中涌动着焦躁的气息,大家低声交谈,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我注意到他们脸上带着异常兴奋的神色,纷纷攥紧了手中的提灯紧紧注视着广场中间的女童。
从始至终她都坐在不同人的肩头,好比一批货物被运送到了这里,双脚根本没有着地的机会。此刻她被一位年长的妇女抱在怀中,站在了破碎的雕像前。这里照例铺设着新鲜的大批量的百合,被风一吹香味散入鼻腔,让人鼻子发痒。
老妇停在了花丛前,那个金发的侍女从一旁走进,从这位信徒的手中接过了女童,后者被女人抱在怀里后肉眼可见的放松,随后侍女带着她步入花丛。原本隐入了人群的白袍侍从们此刻走了出来,聚拢在花丛前围绕着女童开始扭动着身躯舞蹈。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男性,并没有柔软的身躯,不过这不重要,因为这支舞是无性别的,特定的鼓点从高空传来,藏身于各居民楼的歌者走至阳台开始吟诵古老的咒语,和谐且空灵,在空中回荡,仿佛要超度我了。舞者开始缓慢却笃定地迈出步伐,蹲身抬手像只展翅的鸟,又小跳旋转着飞至另一人原本的位置,宽大罩袍下藏着的铃铛随着舞动也开始叮当作响。
信徒们双手合十贴近鼻尖,合上双眼,自己的嘴中也开始嘀咕默念着方言祈祷,我终于有了几分祭祀的实感。
傩舞逐渐落下帷幕,接下来会如何呢,我带着渴求继续看下去。
歌者已经退回了房间内部,但是舞者却没有离开原地,他们俯身用手一把扫开了百合,没几下广场地面上古老的石砖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舞蹈还没有结束吗?
下一刻有人上前递上了多根撬棍,每位舞者得到撬棍后便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他们将撬棍插入了石砖的边沿处,确定了每个人都站稳后给了彼此一个眼神,下压发力,多块地砖组成的石板被他们翘了起来。
这块石板上的地砖和一旁的没有任何的区别,它与地面齐平,前几日我多次经过这篇广场甚至踩在上面都没有发现这石板能被撬动。
石板被取下后依旧有一块盖板存在,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我看不清晰,但依旧可以辨别上面刻有古老的花纹。众人齐心把这块盖板取了下来,一口黢黑的窄小的,仅能容一个成年人肩宽的井口终于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燃烧的火光无法完全灌入深邃的黑暗,只映出井壁上些许斑驳的刻痕,可是井的边缘却是光滑圆润的,不像是普通井口那么粗糙。它更像是被某人在漫长的岁月中抚摸了无数次。那人也许曾经就在这口井的边沿,祈求,低语,又或是什么都不说,单单用温热的手温暖冰冷的井口,吞咽下对于死去之人的思念将其投入井中。
“那上面没有任何的念能力波动。”我身旁的侠客正在使用凝。
“只是一口普通的井嘛?”芬克斯接茬。
“嗯,井的确是老的,虽然是表演性质的,但这是这个节日第一次亮相,并且全程都很庄重。所以可能是传承到现在已经丢失了根本,只有样子像了。”侠客分析着。
他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圣女升天日的具体事项在网上根本搜不到,保密工作这么到位又如此重视,在这个神圣的日子藏私作假的可能性不高。
我往前探了探身子,那个抱着女童的金发侍女也同时往前走了几步,她像是展示花瓶一般把女童高举于自己的胸前,一瞬间那个女童和我之前在石柱上看见的神女无限的重合,女人就这么举着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当广场每个角度的人都见过女童她才缓慢将其放下。
于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锋利小刀被另一位侍从递了上来,侍女拿起了小刀,像是察觉出了什么,虽然不懂事但是敏感的女童开始在女人的怀里剧烈挣扎,大声哭闹,并用简短的的通用语喊着,“不要,不要!”
广场上所有人目光灼灼,期待着这一幕的发生,完全没有解救这个孩子的英雄出现。
我的身体却微微紧绷,如果可以我很想救她,但我甚至来不及真正地迈步,身体就被细密的看不见的线所缠绕限制了步伐。
“别碍事。”玛奇的声音低沉而冷淡,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她的举动只是随手拂开了一片挡路的枝叶。
我有些前倾的身子恢复了挺立,冲动被瞬间掐灭,不仅仅是因为玛奇的阻止更多则是现实的提醒——我和蜘蛛抱着相同的目的而来,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没有能力拯救这个孩子于水火之中。
更为重要的是,被泼了凉水的我又不由产生了一丝庆幸。庆幸玛奇拦住了我。
我深知像我这样的利己主义者在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时,就算玛奇不拦着我,我也不会去救她的。我只会站在一旁任由内心烧起野火,火势壮大蔓延烧的什么都不剩随后自己熄灭。内心已经被烹煮发熟但是外表确维持冷漠。这么看,玛琪的举动简直就是在给我递了台阶下。
不出所料,女人手中的刀划破了女童的手掌,并不深,但孩童稚嫩的皮肤立刻血流如注,她啼哭着抓挠侍女,但被强行按住身躯。女人蹲下身,将血涂抹在了井的边缘,又挤压海绵一般逼出了更多的血滴入了整口深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