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泽端做题的速度很慢,字写得也比平常端正,看上去很认真,只不时应和高笑笑的话。
见岑泽端专注学习,对她心不在焉,高笑笑忽然笑得很甜:“小狗,我妈妈又让我出国了,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岑泽端做题的手忽然控制不住,在习题簿上划出一道深刻而尖锐的墨色伤痕。
高笑笑的本意只是想逗逗岑泽端,在他沉默时刚想说“我已经拒绝了”,却忽然听他说:“笑笑,我们……分手吧。”
教室里忽然安静了。
一片死寂中,应如是忽然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我去找萨摩耶改试卷。”说完她就一脚踩在椅子上,以一种无比矫健的身姿翻出桌子,只留下一道靓丽的残影,仿佛背后有狗在追。
她决计不会介入小情侣的爱恨情仇。
高笑笑睫毛微颤,抬头时歪了歪脑袋,看向岑泽端:“什么?”
在高笑笑的目光里,岑泽端再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说:“没什么。”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过去了,两人都没有再提——如果不是高笑笑晚上点外卖被抓的话。
教师办公室内。
“我不明白,”楚言楠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看向面前的人:“见手青火锅、河豚刺身、黄花菜什么的,我都能理解,我唯一不理解的是,你为什么要备注四季豆不要炒太熟?”
高笑笑看向窗外:“今天天气真不错啊。”
顾清原本在改作业,闻言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心想:怎么还没吃就中毒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坐在他办公桌旁订正试卷的应如是目不斜视,极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高笑笑此人,你说她单纯吧,她的敏锐和洞察力无人能及,你说她心机吧,她又的确是个无忧无虑的小蠢货。
中产阶级家庭家庭独生女,从小在家里人的溺爱下长大,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样的小孩就算敏锐一点,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也的确如应如是所想,高笑笑善良但是偏激,冲动、不计后果,和人打完架还会后悔,犯错了也会主动承担责任——有一次他们班在被刘志强骂狠了以后,偷偷溜进教师宿舍往他的洗发露里灌脱毛膏,被发现后就是她主动担下全责。
可是就是这样纯粹的好人,把所有的“恶”都倾注在了岑泽端身上……
想到这里,应如是看向一旁一起拿外卖被抓的岑泽端。
如今平静的表象被撕碎,岑泽端也只是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楚言楠没有念叨什么长篇大论,只说:“下次点外卖再被抓,就说是帮老师拿的——”
“楚言楠!”在钱筝冠的警告声里,楚言楠从善如流改了口:“下次不要点外卖了,要扣小红花的。”
高笑笑低着头,看着格外乖巧:“好。”
岑泽端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饭吃了吗?”楚言楠体贴道:“没吃就先去吃饭吧。”
两个小小少年同步点头,应了声“好”,然后出门。
一切都很平常,只是在出门后,两人一前一后分隔在了走廊两端,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像走廊,更像天堑。
在平静表象被撕碎后,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高笑笑和岑泽端走后,楚言楠忽然蹙起了眉:“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高笑笑话怎么这么少?”
“岑泽端也不对。”顾清抬眸,举起手中字体工整的作业:“字太工整了,横平竖直的,一点也不像他那一笔烂字——我差点以为是作业代写。”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他们闹矛盾了?”
随后,他们又动作整齐划一看向应如是,意思很明确:来吧,电灯泡,说出你的故事。
应如是:“……”
合着你们还把我当细作使啊!
我像是那种背叛朋友的二五仔吗?
楚言楠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慢悠悠开口:“其实我手里还有好几套地狱难度的历年真题,当初把重点班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做吐的那种——”
“笑笑要出国留学。”应如是面无表情:“岑泽端提了分手。”
空气一时沉默。
顾清忽然问楚言楠:“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算好事……”话出口,楚言楠自己也不确定了:“吧?”
在高中,被老师强行拆散的小情侣一般都是成绩中下游,像那些特别优秀的尖子生闹矛盾了他们还得哄,毕竟谈恋爱不一定会发挥失常,但失恋一定会发挥失常,成绩不好发挥失常也就那样,成绩优异发挥失常那就好玩了,不仅要面对家长的压力,还要面对学校的问责,奖金哗啦啦地飞。
索性高笑笑和岑泽端的分数惨不忍睹,没有人会问责顾清和楚言楠,家长更是不用担心。
岑泽端的家长不知道如何,但是当晚高妈妈得知高笑笑愿意出国留学的时候,一定是乐见其成的。
“宝宝,你怎么忽然想通了?”高妈妈目光温柔,将早就准备好的出国资料摆在高笑笑面前:“我还以为你要考虑很久呢。”
高笑笑对母亲扬起一个笑:“只是觉得出国对我的未来发展更好罢了。”
高妈妈目光一顿,片刻才说:“宝宝长大了,但是未来发展什么的,也不用现在着急的。”
高笑笑摇了摇头,甜甜开口:“我回房间了。”
“好。”高妈妈看着高笑笑回房间,目光从一开始的喜悦慢慢变淡。
她了解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一直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不会考虑未来,因为有人会替她考虑,替她扫清一切障碍。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她开始担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