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楚言楠双手交错成塔状,抵在口鼻前:“我们班长从开朗小狗变成蔫巴小狗了。”
“嗯……”顾清低头看了一眼岑泽端的作业,陷入了沉思。
出于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楚言楠和顾清开始下意识的观察高笑笑和岑泽端,于是他们发现高笑笑的话越来越少,岑泽端的字越来越好。
两人似乎真的分手了,一连两个星期过去,高笑笑没有再和岑泽端说过一句话,而岑泽端……
他逃课了。
“又逃课。”楚言楠笑着,咬牙切齿问应如是:“我估摸着我是萨摩耶,不是摇粒绒吧,他用得着这样搞我吗?”
应如是面无表情:“哦,真过分,你扣他小红花吧。”
楚言楠也面无表情:“已经扣完了。”
两人相视一眼,楚言楠解释:“你以为让高笑笑当上校长后,你们还有多少小红花够扣?”
应如是:“……”
应如是:“哦。”
岑泽端逃课了,这次连高笑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应如是按照楚言楠的意思旁敲侧击问她,她也只摇头说不知道。
“都这样了,我能知道什么呢?”高笑笑低头写着作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恋爱分散精力的原因,高笑笑这段时间测验成绩提升不少。
苏杉在后排看着,忽然闭了闭眼,开始翻找梳子。
元谅被她的动作惊到,问:“怎么了?”
苏杉终于找到了梳子,可是找到梳子后又不知道做什么了,听到元谅的问题,只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安静没有半晌,苏杉又忽然问她:“你知道笑笑和岑泽端是怎么认识的吗?”
元谅摇头,疑惑问:“他们之间难道不是圣母病和穷光蛋的双向奔赴?”
“不是,他们之间,其实很复杂。”苏杉拿梳子梳了梳自己的发梢:“他们还没有认识,就打了一架——笑笑单方面暴揍岑泽端。”
元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想问什么,但仔细一想,这好像的确是高笑笑能干出来的事……
其实最开始的高笑笑尚且不那么敏锐,按照应如是的说法就是天真而又愚蠢,对所有人好。
一切的转折在初二,她在茶水间外听见她最好的朋友和别人聊天。
她最好的朋友说:“我才不是因为笑笑有钱才接近她的呢!”
不是因为有钱,那是因为什么呢?
于是又有人问:“那你是可怜她吗?”
回应那人的是一阵沉默。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那人摸了摸鼻子:“反正我跟她玩是可怜她,她妈妈生病遗传给她,她自己又傻傻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高笑笑想要问个清楚,但是走进茶水间,与他们对上视线的时候,她忽然就知道了。
是可怜,是嘲弄,是——
恐惧。
恐惧什么呢?
哦,她有病。
狂躁症,一个和抑郁症一样被无限美化的心理疾病,只有真正接触到才会感到恐惧——恐惧忽然的激动、暴躁,或者暴起伤人。
从那时起,高笑笑忽然变得敏锐了起来,与人说话开始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于是她发现,她周围的人看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平等过。
少年人的底色是骄傲,她不允许有人看轻她,于是她开始压抑自己的暴虐,想要让他们重新看见自己,直到似乎有人发现她的平易近人,玩笑般说:“笑笑,你这样就很好啊,如果再安静一点就更好了。”
想起平常那些无限接近PUA,却被自己怼回去的话,高笑笑觉得,或许那天有人说了谎,他们和她交朋友,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可怜她,满足他们那高高在上的圣母心,而是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消费欲,能给他们带来切实的利益。
从未平等,又怎么平常心地成为朋友呢?
高笑笑失控了,她加倍地吃药,因为药效腹痛、干呕,几乎要晕倒在茶水间。
她不想的……她也不想的!
她冲动、偏激、不计后果,所以总是在冲动后后悔。
她曾因为扶老奶奶过马路被碰瓷而后悔,但是下次见到这样的骗局还是会中招。
她也曾因为一时侠义替朋友出头打架,被学校处分叫家长后,朋友将一切责任推到她身上而后悔。
她还曾在半夜买机票想要去北海道看日出,买完机票后就后悔了,两个小时内退票收的30%手续费让她一夜未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不着,明明只是二百来块,她一件睡衣都不止二百来块……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生病的人是她?为什么在病痛中反复无常的是她?为什么活在高高在上施舍里的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吱呀——
茶水间的门被打开。
一个瘦削的男生走进茶水间,问她:“你没事吧?”
“关你什么事!”高笑笑觉得当时的她一定很狼狈。
思维告诉运转的副作用是短暂的记忆缺失,其实也不知道是怎样扭打在一起的,高笑笑单方面暴揍那个无辜少年,少年也没有还手。
后来,一切平息,两坐在茶水间的地上,少年一身伤却什么也没说,只给高笑笑递了一张纸:“擦擦吧。”
高笑笑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接过纸巾不知所措地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咕——
高笑笑看向少年的肚子:“你……你饿了吗?”
“嗯……”少年应了一声,难以启齿一般说:“我还没吃晚饭。”
“我请你!”高笑笑急于弥补自己的错误,一听他没有吃晚饭,连忙站起身:“海底捞吃吗?刚好快要放学了,我我,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家海底捞很好吃!”
少年看着她,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一起逃学。
在海底捞,消费欲作祟,高笑笑一个人点了五个人的量,花了五百多,菜刚上完就开始后悔——直到少年一个人解决了四人份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