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郁故槿说:“你套中了我。”
——那你要带我回家吗?宁池。
“之前是我做的不好,在医院的时候没有把话说的很清楚。我总想着有人从小聪明,天下才智共占十斗的话,宁池独占八斗,我见过的其他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你一半,所以那番话里的意思你肯定能听出来。”
郁故槿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些失笑,但却又没有真的笑出来,因此五官在雪幕里看起来温柔又宠爱:“却忘了那人不仅聪明,而且更重要的是从小对自己也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敢凶巴巴说什么别对她那么好,这平白长了快十年,也不知道对自己能压抑成什么样,是不是哪怕委屈死了也不会吭一声。”
“……”
郁故槿慢慢朝宁池的方向走了过来。雪打在她敞开的衣襟上,洇出星星点点明亮的痕迹。
“所以我还是要当面把话说清楚才能放心。”
她用另一只手抚摸上了腕上的套圈,摩挲着木片纹路带来的粗粝触感,对宁池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宁池,能给我一个圆谎的机会吗?”
可能的确是年龄使然,郁故槿已经过了年轻人之间恋爱前试探和暧昧的欲言又止。她有着自己一套已经成型的行事准则,含蓄但不骄矜,内敛却不木讷,待人宽容,遇事通达,因此只要确定了自己的心意,郁故槿完全不介意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人生不过短短须臾数十年,除去吃饭睡觉工作,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更为有限。更何况她已经年过三十,还有多少时间能用来浪费?
宁池眼睛微微发红,她一直静静的看着郁故槿,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听的极为认真,但那其实只是完全凭借本能的反应,除此之外,宁池四肢微微麻痹,几乎什么都做不到了。
她的嘴巴动了动,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在唇齿间挣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才轻声问了一个听起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题:“姐姐说了什么谎?”
“刚才在聚会的时候,我知道你在外边等我,便要找借口提前走。有个老师问我谁来接我,我说是我的爱人。”
郁故槿往前走了几步,眼底浮现出清晰而悠长的笑意,仿佛那个称呼让她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暖意:“但是我爱的人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我……”
“没有犹豫。”宁池忽然打断她。
郁故槿:“嗯?”
“你没有说谎。你只是提前行使了爱人的权利。那不算说谎。”宁池说。
宁池的声音因为激动或是其他原因而变得有些沙哑,每一个字似乎是直接从肺里活生生的挤出来。郁故槿眸光动了一下,看见宁池肩膀微微抖动着,眼睛分明是含着笑意,泪水却无意识的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划过本就浸的湿透的脸颊,整个人又哭又笑。
郁故槿愣了一下,才伸手想要去抹宁池的脸颊。
就在这个时候,宁池突然一把抓住了郁故槿的掌心,力气之大仿佛能生生要捏碎她的腕骨,然而落在她手腕套圈上的一个吻却极尽轻柔。
“这次我套中了,我不会再放手了,谁来都不行。”
宁池睫毛扫过郁故槿的手背,带着湿漉漉的感觉,好像一只寻求主人怜惜的小狗那般微微哽咽的祈求道:“郁十六,爱我吧。”
郁故槿:“……”
——郁故槿这次是完完全全愣住了。因为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宁池说爱。
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评价宁池冷淡而凌厉,恣意果决,随心所欲,看上去永远也不会为任何人心动,却想不到哪怕是宁池这样的人也会隐忍,会克制,会一次又一次把心意卑微地放到另一个人唾手可得的地方,认她予取予求。
爱意不外乎分为几种。
有人拿着十分的感情能表演出百分的爱慕,让人感觉她是这世间最虔诚的信徒;而有人能把满心满意压抑到一个微乎极微的界限里,甚至还怕是种打扰。
宁池无疑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