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位医师道:“王太后得的是胸痹之症,若此症是初发阶段,臣还有把握将其治好,可是,”他屈膝跪在于观南面前,“臣,实在无能为力啊!”
于观南道:“不可能!整个太商难道就没有可以治好她的办法吗?”他大怒:“要你们有何用?!连个病都治不好,什么胸痹之症,既然都治不好,那就都不要活了!”
“王上饶命啊!此病非同小可,王太后已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了,就算臣等使尽浑身乏术也难拉回来啊!”又一位医师跪了下来。
于观南兴许是受到了刺激,捂着胸口,有些无力,“将他们拖下去。”
几位侍卫前来,将跪坐在地的医师拖了下去。
“王上……王上!”
“……”
于观南看着剩下几位,“你们,能治好吗?”
没人回答。正当于观南抬手也想着将余下几位拖走时,一个身躯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医师道:“王上,王太后确实得的是胸痹之症,也就是心病,臣方才探了她的脉,人间没有医好她的办法。但老身前半辈子都在与神佛打交道,老身有一法子。”
于观南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老医师道:“东南海上云霁山,有一种灵草,名为半天妖,可以救活王太后。”
“你当真?”于观南道。
“可如今还没有人能到那里去,王上,这……”
于观南:“……”
他讥讽一笑,云霁山是什么地方?是了尘的住处,他怎么可能到的了那里?即便是去了,了尘会想见他吗?会记得他吗?真是疯了。
杏坛换了一批学生,教授的老师也换了,于观南经过时,正巧见到了一位少年,他朝着他看了一眼,然后对他行了一礼。于观南对着那少年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林中忽有竹叶飞落,有几只鸟雀翱翔在天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于观南平日里忙于朝政,朝堂之上暗潮汹涌、尔虞我诈,想找到个能信任的都难,更没有时间到这片林子来散步,想当年,于隼和他父王还在时,他压根不用在乎这些,也不必亲自体验,但终是物是人非,怪只怪当时不珍惜,不在乎。
国师在一旁的登月楼等着他,他眼前的白纱被风吹起,隐约露出了金色的双眸,明明看着一举一动都像个老头,偏偏一副年轻模样,如今反倒是于观南看起来比他还老。
“白老头。”于观南这一声叫得很轻,好像这样,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他追着教导,戒尺伺候的少年。
“王上来了,”国师起身对着于观南行了一礼,看着他,眼里闪着金光,“老身知道王上要去做什么,我的意见是,别去。”
到底是个佛家出生的,从小到大没少猜对于观南的心思。
于观南坐在国师对面的案桌边上,“我想去试试。”
国师道:“王上知道东南海上云霁山怎么走吗?王上肯定不知道,而且王上也不知道那老医师说的是否属实。王太后那胸痹之症是常年气结导致,你可知为何?”
他突然变得十分严厉,“因为王上啊,王太后其实是心疼王上的,王上没了以往的锋芒,笑容少了,整日里眉头紧皱,脾性也变得十分古怪,并非是她冷落你,而是你冷落了她。王上在朝政当中展现的暴戾,未及时救治晓城百姓,这让王太后身为母亲,十分自责,她思虑过度,气结伤心。这本是天命,何必去强求改正,王上,你到不了那里。”
“为什么?”
国师语重心长道:“老身教授你半辈子的学识,到底还是少教了。万事不可强求,那是上古神仙了尘的居住地,你我终是凡人,既是凡人,又怎么到的了神仙居住的地方?你的能力究竟是有限的。”
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三界之中,最弱小的莫过于凡人,君王又何妨,也不过是只埋在泥坑里,被人俯瞰的蝼蚁罢了。
于观南眼里满是悲伤,他强装镇定,“孤为何到不了那里?白老头,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怎么去那云霁山的对不对?”他有些绷不住了,“你知道的,对不对?孤求求你,求求你,告诉孤吧。那是孤唯一的亲人了……”
他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如果王太后没了,从今往后,就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真的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唉……王上,就算老身告诉你,又能如何,你救不了王太后的,天命如此,不可违。”国师将走到他跟前扯着他衣角,几乎跪在地上的君王扶了起来。
“不,孤非要做那逆天而行之人!”于观南忽然变得狠戾了起来,明明眼角还流着泪水,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一句,牙咬切齿。
国师见他如此,也是没有办法,他哀叹道:“你非要撞了南墙才肯回头?非要挫骨扬灰才肯后悔?”
于观南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他非要如此,谁来又能阻止得了?
想来自己授人无数,赤诚之心者、忠贞不渝者、刁蛮任性者、桀骜不羁者他都见过,唯独眼前这人,执拗到了极致,神来不挡,鬼来不怯。如此模样,国师甚至觉得他越来越像自己了,但是却又比自己更为冲动。
国师泄了口气,也不跟他较劲了,反道:“如此,那王上便去吧,老身手上有一罗盘,可以为你指路,不过有没有能力到那里,就要看你了。”他说着从身后将罗盘递给了于观南,“王上,此去只能你一人前去,无论生死。太商老身会替你看守,你可信我?”
“孤信你。”于观南答道。
国师不禁一笑,“你若不经历此事,恐怕永不甘心,不如放你前去,让你凌迟扒骨一回,或许,你就懂了。”
于观南对着国师行了深深一礼,“多谢老师的教诲,不论如何,你的教诲孤铭记于心。”
国师有些惊愕,这还是他第一次叫自己为老师而不是白老头,他微微一笑,眼底有道不尽的温柔,就仿佛自己喂养的雏鸟,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真让人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