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微微一怔,一剑抹了一人脖子,向连绰喝道:“她现在在哪?”
连绰满心都是杀敌,剑锋斜出,只听一声惨叫,他持剑贯穿了挡在巫祝身前之人的手腕,活生生扎了个对穿。
巫祝顿时双眼赤红,捡起那人脱手的剑,便向连绰掷去。
连绰武艺高强,岂会被他刺中,闪身一躲,那剑便越过连绰,直冲一块山石旁而去,铮然鸣起铿锵的金属碰撞声,还有女子的惊叫声。
——初盈竟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附近!
她尚未确定谢隐的身份,而谢隐又深陷险境,她怎么敢一走了之?万一……万一他当真是她的兄长呢?哪怕只有一点的可能,初盈也不愿意拿兄长的安危去赌。
可是剑锋骤然袭来,她为了躲避,情急之下,只得从扑向山石另一侧,整个人摔了出去。
下一刻,脖颈一痛,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初盈眼前一阵发黑。
电光石火之间,巫祝掐住她细白的脖颈,嘶声道:“住手!还不住手,你是想给她收尸吗!”
几乎是巫祝制住初盈的同时,谢隐便下意识地喝止了所有人。他攥着剑柄的手指收紧了:“……你放了她,我留你一命。”
巫祝冷笑:“留我一命?你当初怎么不留我姑藏的军士一命?看样子,还真是在乎这个梁女啊……还不快下命令,让你的亲兵放下兵器!”
连绰急道:“公子!”
谢隐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斥道:“……放下!”
黑衣随从脸色难看,却只能令行禁止。
迎着巫祝的视线,谢隐缓缓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随着“当啷”一声,佩剑孤零零地落在一旁。
巫祝冷眼旁观,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他再次要求:“让你的亲兵都退后……你自己上前来!”
连绰臭着脸,做了个手势,带领其余随从后退了几步。
“不要……”
不要什么都听他的,必定有诈!
初盈刚刚吐出两个字,脖颈上的力道便再次收紧,直到她喘不过气。
谢隐厉声道:“你敢!”
巫祝犹不停手,瞧着谢隐的神色,语气变得森寒,恶狠狠道:“跟你那个父亲一个模样,这辈子注定栽在女人身上!我以姑藏部巫祝的名义诅咒你,与你那父亲一样,永失所爱,不得善终!慕容——啊!”
最后一个字尚未说出,巫祝的虎口忽然一麻,掐着初盈的手便不自觉地一松。
贺若绮的声音从树上遥遥传来:“公子,趁现在!”
在贺若绮发出暗器的同时,谢隐已经看准空档,身形一动,便鬼魅般闪到巫祝面前,出手如电,擒住了他的手腕,不知道是在何处点了一下,巫祝的手便失了知觉,彻底从初盈脖颈上滑落。
初盈终于喘过气来,膝弯一软,便摔在一旁。谢隐一手拍开巫祝,一手接住了初盈。
然而此时,一股烟尘粉雾袭来,带着独特的香气,谢隐第一反应便是捂住初盈的口鼻,等他再去屏住呼吸时,已经为时已晚。
这粉雾一入口鼻,便使人大脑一阵刺痛,眼前景物变得模糊起来,晃晃悠悠,叫人发昏。
“公子!”
连绰疾奔过来,失声一叫,反倒猝不及防也吸了一口,顿时眼前一花。
就在这空隙之间,巫祝向初盈一掌打去。而初盈的身后,便是涛涛沧江,浪潮翻涌可怖。
连绰醒过神来,急忙捂住口鼻冲过去时,只看到初盈与巫祝双双坠江,以及紧跟其后,跟着翻身跃下的青年身影。
*
距离蓝色烟花信号炸开已经有一刻钟,杨恒原先拨去支援的人马被潜伏的其余姑藏人截住,缠斗半晌,耽误了时辰。
地上的“宦官”尸首横七竖八,待慕容迦叶赶到时,正巧看见“太子”挟持了一名官家小姐,正与谢隐对峙。
慕容迦叶眉目一凛,足尖一点,便从马上跃了下来,凌空借力,瞬时掠了过去。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谢隐右手不知如何一转、点到了何处,瞬间拍开了那人的手,然后便泛起了一阵可疑的白雾。
这招式不似大梁所有,看到这一幕时,慕容迦叶的脚步顿在原地,
“谢大人!谢姑娘!”
“知还!初盈!”
杨恒和沈明昭骤然变色,急急冲了过来,可是白雾散去后,唯有汹涌的江水,水流湍急,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就算派士兵现在跳江去救,也来不及了!
沈明昭立刻单膝跪地,向慕容迦叶请命:“娘娘!人命关天,请娘娘允我带沈氏人手沿江搜索谢大人踪迹……”
杨恒急道:“只派侯府的人怎么能成?孤再拨给你……”
慕容迦叶怔怔地望着湍急的江水,恍惚地摇了摇头,二人立即止住了声,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杨恒尤为担心:前些日子,薄盛文还是母后心腹时,谢陵就敢先斩后奏,揭露他的东桓身份,当殿将矛头指向母后。虽然宋景时拿出证据证明他乃姑藏余孽,撇清了关系,但是谢陵与母后结下了梁子,群臣都看在眼里。
母后作风强硬,凡是忤逆她的臣子,迟早要被革职夺权,杨恒也是周旋了好久,才保下了谢陵,还给了纳言之位。
难道她现在就要撕破脸,放任谢陵和他妹妹淹死在江水里?!
杨恒的脸色更差了,正要极力劝说,却见慕容迦叶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喝道:
“留金吾卫护卫、禁军左卫于围场,其余武官、士兵,还有各地抽调来赴春蒐的军士……全体出动,务必要把谢陵给找回来!”
慕容迦叶脸色苍白,眸中神色却亮得可怕,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她一字一顿道: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