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盈骤然睁大了眼睛。
而在这副赤金面具之下,并非什么皇孙杨悯,而是代替谢陵回京的双生弟弟,谢隐。
他此番欺骗薄奚盛文,意在得到那枚匣子,谁知,竟然闯进来一个谢初盈,胆子属实太大,居然敢直接对薄奚盛文使杀招!
直到隔着屏风,望见炽烈火焰的那一刻,谢隐的动作快于理智,干脆顺水推舟,提前发难——发难的同时,还顺道掳了她。
不仅仅是为了这盘棋局,而是为了忽起的一念:
谢陵最看重的妹妹,豁出性命,孤注一掷,究竟是为了什么?
谢隐虽然救了她,但动作上毫无轻怜,甚至多了几分恶劣的迁怒。
前方正杀得酣热,谢隐也没空专门着人去保护她,见她不再乱动,便干脆就借着这样的姿势,将软剑一抛,取了挂在马鞍侧的角弓,挽弓射箭。
弓弦铮然颤动。
这一箭,挟着猎猎风声,杀意凛冽,也不知是直中了哪位重要人物的眉心,薄氏人马骤然一乱。
然而,初盈已经来不及去关心战局。
自从听到了这人的声音后,她就定定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此人未被遮掩的半副相貌、身量身材,都像极了她的兄长!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悄然升起,初盈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远处胜负已分,谢隐冷笑一声,其中满是轻蔑。他放下手中弓箭,却被肩上的柔软触感一惊——
不知何时,初盈的双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肩头,根本不顾此时是什么凶险的境况,也不顾此人刚刚和薄奚盛文的往来,更不顾他手中的利刃弓箭。
她以谢隐的僵硬的肩膀为着力点,双手绕过他的脖颈,几乎成了个拥抱的姿势。
谢隐全身都绷紧了,立时攥住她的手臂,警告道:
“你最好安分守己!……”
话未说完,只听“当啷”一声,赤金面具骤然而落。
原来初盈的手指绕到他的鬓发之后,是为了解开面具的系带。
一副她依恋了多年的、熟悉至极的脸庞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苍天垂怜。
当真是苍天垂怜!兄长……兄长没有死!
这一刻,初盈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了,自从得知兄长死讯后,喉头一直哽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脊背一软,就要跌下马去。
说不清是从她的拥抱时起、还是从面具掉落时起,谢隐的身形就已经僵硬了,攥着她手臂的力气却还没松。初盈身子后仰时,谢隐下意识地收力,奈何初盈身子单薄,反而一头撞回了他的胸膛上。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浸湿了谢隐衣襟。
初盈紧紧地抱住谢隐,终于哭了出来:“兄长……兄长!幸好,你没有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自幼便是安静内敛、沉默寡言的闺秀模样,就连哭泣,也是无声的。只有濡湿了谢隐衣襟的泪水,无言地诉说着,她有多么后怕。
连绰提剑来向谢隐禀报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初盈无知无觉,全然没有发现被自己紧紧拥抱的这副躯体是多么僵硬,完全没有一丝回应。
良久,一个冷漠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
“你对兄长,当真是……情深意重。”
最后四个字,被咬得慢条斯理,透着一丝危险的冷嗤。
初盈伏在他的胸膛前,陡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