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光暗沉,银白的月光跃过窗棂,穿透层层轻纱帷幔,洒落在那玉一般的面容上。
只是细眉紧蹙,额间浮有薄汗,睡得并不安稳。
吱嘎一声,外室的门开出一条缝,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步伐轻缓谨慎,连呼吸都不自觉敛着,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但即便如此,那头还是传来了细小的动静,来人立即收回快迈出去的右脚,在屏风后站定。
“唔……”身上传来的不适感让谢臻小小地嘤咛了声。眼前由迷蒙逐渐变得清明,不须多看周围的环境,单凭鼻尖氤氲的陌生焚香,他便足以猜到当下的处境。
记忆是从何时停止的呢……他强撑着坐起来,晃了晃昏沉的脑袋。
甩开赵冀后,他找了家顺眼的酒楼用了午膳,临到结账时才想起别说银钱了,他连荷包都送给那个乞丐了。
他打算以腰间玉佩抵债,店小二也识货,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爱不释手,可碍于规矩他得去找掌柜的请示一番。
折返的小二说掌柜不敢轻易收下这等宝玉,欲请谢臻前去面谈。谢臻虽略有狐疑,但想着有暗处的死士相护,便应下了。
掌柜在另一处雅间候着,面相和善对谢臻也是礼节周到,谢臻与他攀谈了几句,然后就意识不清了……
想来是点了迷香。
谢臻抬起手腕转了转,莹白的腕间没有任何红印勒痕。用那种手段把他抓过来,却这般好生待着,会是谁呢?
他撩开窗幔,冷冽的目光扫视一圈,很快看向映在屏风上的阴影。藏很拙劣,实在太显眼了。
那是一个高大壮硕的成年男子的身形。
“我看见你了。”谢臻半垂着眼睑,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也不知使的什么迷香,后劲儿这么大。
短暂的静默后,屏风后响起了低沉的笑声,让谢臻听得火大。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你是谁?为何将我掳至此处?”
室内没有燃烛,仅能借助月光视物。
谢臻看见那个阴影动了起来。
须臾间天旋地转,他被扑倒在柔软的被褥里,上边覆着一具温热的身体。
“啊……”谢臻发出短促的惊叫,下意识挣扎,但手腕很快被抵过头顶,双腿也被压得难以动弹。
亲密的贴合之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呼吸的幅度,是一声胜过一声的粗喘,像一只发/情的兽类。
“你放开……”谢臻话未说完,便被他滚烫的气息激得别过头去。
可这更给了那人趁虚而入的空间,他埋进谢臻颈侧,贪婪地嗅闻着。
“怎么这么香?”又是一阵低笑,震得谢臻下颌发麻。
他甚至感受到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正在颈部皮肉上游离着。
一阵寒恶涌上心头,谢臻紧紧咬住唇瓣,用痛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满含湿气的眸子转了转,借着微弱的光亮,呆滞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鲜活起来。
“是你?”谢臻急促地抽气,言语间带有浓重的鼻音,“三皇子?”
楚矜眠埋头舔舐的动作一怔,用右臂稍稍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打量他,眼神如同在看到手的猎物,充满势在必得的狂傲。
“很惊讶?”他用另一只手拨开谢臻脸上被泪水粘住的头发,顺道抹了抹那通红的眼尾,“怎么还哭了?”覆有薄茧的指腹下移,又按在谢臻的唇角上。
“真娇气,才亲了几口就又哭又叫的……”他用手指强行撬开谢臻咬唇的牙,抵在唇间不让闭合。感受着指尖的湿意,他的眸色暗了暗,“又不是第一次……”
“钟阙是不是每晚都这般对你……嗯?”楚矜眠毫不掩饰心里的妒火,哑声质问道,“除了他,还有别人……”话没说完,手指就被狠狠咬了一口。
谢臻的唇角被血液浸润,像是抹了口脂:“放开我……”他并不是用乞求的语气,声音从喉间挤出来,透着一股狠劲儿,“不然你会后悔的。”
纵使被被欺负得泪眼盈盈,仍没有将自己置于弱势的自觉。
“是么?”楚矜眠扯了扯嘴角,略有几分讥讽意味,像是一只蔑视火焰的蛾子。他大力掐住谢臻下颌,厮磨吮吸抵死缠绵。
他几乎要溺死在那股甜味儿里。
生在皇家,万般不由人。
无论是他还是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同脉的血液都散发着权欲的腥臭。
尚且年幼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母妃之所以选择生下他,只是想要一个争权的小傀儡。后来小傀儡长大了,又变成了整个母族的大傀儡。
无数人簇拥着他往前走,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坠进无边地狱,连留下全尸都是奢望。
二十几年的步步为营身不由己,他明明都快认命了,可偏偏又让他遇到了谢臻——像是凛冽寒风里恣意飘扬的飞花,脆弱却又富有生命力,他情不自禁地想拢进怀里。
五年前一别原道是永恒,他以为谢臻是上苍派来戏弄他的仙童,只短暂地在人间游历一趟。上苍想让他切身感受锥心之痛,以告慰他满手的鲜血和人命。
他甚至悲观地想过,他这样的人注定短命而亡。
但谢臻五年前没死,他的小仙童又下凡来找他了……哪怕找错了人,他仍虔诚感念上苍的慈悲。
那日被赶出钟府后,他当即便决定任性一次,为自己活一次——他怕再拖的话,小仙童就又要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