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谢臻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面无表情地看向地上跪着的男人。
听到不再是赶自己走,钟阙欣喜不已,脸部肌肉都在微微抖动:“小狗这就去为主人准备!”
跪了一个多时辰的关节已然僵直,在想站起来的陡然动作下,八尺高的大个子险些侧翻,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见此,谢臻眼里终于荡开了几点笑意,他扬起嘴角:“一炷香的时间哦。”
他很饿,如果再让他等得不耐烦,他会发脾气的。
“是、是。”钟阙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主人,外边天寒地冻,切莫离开营帐。”
当然除了怕他着凉,钟阙还担心他被不知情的士兵误伤——逃走是毫无可能性的,营防不至于如此无能。
要你管。谢臻翻了个身,没有理睬。
钟阙垂下眼睫,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风前,上边搭着谢臻的外袍,他拿出自己的令牌挂在腰带上。他不能管制谢臻的自由,让谢臻自由才是他该做的事。
有了这块令牌,如果谢臻想,他将会毫无阻碍的回到秦国军营。
钟阙叹了口气,轻轻抚平外袍上的几处褶皱。
“主帅!”他刚从营帐出来,在外等候多时的将领们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地询问今日的作战部署。
“按兵不动。”他丢下这四个字便走出了人群,剩下将领们大眼瞪小眼。
“主帅的腿怎么了?”李将军盯着钟阙远去的背影,“昨儿回来也没见受伤啊……”
赵将军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眼底浮现浓浓兴味。原来主帅是下面那个啊……
“这不是胡闹吗!”一位年迈的将军怒道,“休战乃两军之事,岂是他一黄毛小儿能决定的?”
他仗着资历深,对钟阙有很深的偏见。
“老将军息怒,主帅定是有他的考量。”陈将军劝慰道,“且今日秦营风平浪静,未见出兵之势。”
昨日还风樯阵马的秦军,今天却偃旗息鼓了,本就令他匪夷所思。现在看自家主帅也不愿出兵,莫非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合意?
这种合意还瞒过了他们所有人。
是主帅有心防备还是另有他法?
老将军冷哼两声,复而看向帐门,沉声道:“听闻主帅昨夜把一个俘虏带回了营帐?”
“不愿出兵……莫不是夜里听了奸人的枕边风?”老将军冷嘲,说罢竟想掀开帐门。
“且慢。”赵将军上前阻止,“军纪如山,主帅的营帐可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我这是为了主帅着想,为了我楚国的江山社稷着想。”老将军理直气壮,说着还拔出了宝剑,“我今日定要除去主帅身侧祸乱军心的奸人!”
“你敢!”赵将军也拔出了剑,毫不退让,“老将军无视军纪,莫怪本将就地正法!”
“赵冀!”见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老将军气急败坏地挥动剑柄,但也只是做做样子,不敢真的动手。
“老将军!”其他人见势不妙,连忙过来劝阻。
“吵死了。”谢臻披着外衣掀开了帐门,目光冷冽地瞪着这些吵闹的粗人。
只可惜在这些粗人看来,他这副模样毫无威慑,与其说是发怒,更像是在调情。
刚刚吵做一团的众人瞬时没了言语,只痴痴地盯着谢臻。
他们大多自小参军,熟识的男子都是久经风吹日晒、皮糙肉厚的汉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等矜贵似玉的小公子。他们也曾偶尔见过京都的世家子弟,可没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粉妆玉砌、靡颜腻理。
谢臻被这些毒蛇似的黏腻目光盯得很不舒服,他抿了抿唇,真的很想挖了这些人的眼珠子。
赵冀将剑入鞘,上前一步挡住那些人打量的目光:“公子还是回帐内歇息吧。”
“那你们都给我滚远点。”谢臻丝毫没有身在敌营的觉悟,仍是趾高气昂的姿态。
“你……”老将军刚想插话,却冷不丁瞥见了他腰间的令牌,不由睁大了浑浊的双眼。
见令牌如见人……主帅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令牌交予此人……莫不是偷的?
“是。”赵冀也发现了他腰间的令牌,恭敬地拱手退后,“卑职这就离开。”
与老将军不同,他对这块令牌的来源深信不疑。
外边的空气又干又冻,吸入喉腔难受得紧。谢臻一边小声咳嗽一边放下了帐门。
“你们为何还守在此处?”不一会儿,钟阙拿着提梁食盒回来了,微眯的眸子透着怒气,“还有要务汇报不成?”
像一只忌惮领地被抢占的狮子。
众人盯着他手里的食盒半天没吱声。
不用说,这肯定是给里边那位准备的。
“主人,早膳备好了。”钟阙将食盒层层打开,里边是几碗氤氲着雾气的清粥小菜,全是他亲手做的。可惜没能提前准备,不然至少还有个肉汤。
虽说行军在外,伙食不能与京城的各类珍馐媲美,但他绝不会让谢臻受到亏待。他自己吃糠咽菜没关系,不能让谢臻连肉沫都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