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再狰狞的面具都遮不住他声音里的笑意。
谢臻手刃这个浪荡子的心都有了,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敛了些怒气,咬牙道,“要你管!反正你敢动我的话,他不会饶了你!”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话唬住了,恶鬼居然开始给他解身上的绳索。
“谁绑的你?”他的声音突然低哑下来,配上那张面具,活脱脱一个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快带我去见钟阙!”谢臻哪知道谁绑的自己,“嘶,你轻点……”
前一刻还在气势汹汹地命令,后一秒就小脸皱成一团,像刚出笼的包子,让人很想咬一口。
但幸好他的命令还是有用的,恶鬼果然放轻了动作,甚至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
哼,浪荡子,别以为现在讨好我,我就会放过你。谢臻暗自磨牙,他可记仇得很。
绳索虽然松开了,但被绑过的地方都是红印子,缀在细腻的皮肉上触目惊心。
“好了,现在带我过去找他吧。”谢臻疼得直吸冷气,心中对钟阙的怨念更甚。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吃这样的苦?
【77,好疼呀,我想用那个药剂。】
【宿主你的积分只够换一瓶疼痛麻痹药剂,一瓶药效是十二个小时,你确定要现在使用?】758不赞成他的想法,因此反复询问,【你确定不留在钟阙折磨你的时候用?】
【嗯嗯,我现在就要用。】
钟阙不敢那么对我的,谢臻心想。
【……】758反复抓狂,可它到底只是个系统,不能违抗宿主的命令。
又娇气脑子又笨。758幽怨地看着谢臻消去疼痛后眉目舒展的样子——唉,其实也不是不行啦,用就用吧。
“诶,诶?”
谢臻正新奇地感受药效呢,突然就身体悬空,被恶鬼横抱在了怀里。身上还盖了件厚实的披风,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的。
“你放我……”谢臻话说一半就不吱声了。虽然用药剂消了痛感,但他身上仍是绵软无力的,找个坐骑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对方穿着盔甲,躺在他怀里实在算不上舒适……但能勉强忍受。
恶鬼抱着他往帐门走:“我带你去见他。”说着还把披风往上拉了拉,盖住了谢臻的脑袋。
“外面风沙大。”恶鬼仿佛变了个人,哪里还有之前轻浮的影子。
估计是太怕钟阙报复自己吧。谢臻想。
虽然眼睛被披风挡住了,但骤起的风声让谢臻知道已经出军帐了。
刚刚折腾了那么久,迟滞的疲惫感让谢臻没有再说话的力气。他安分地靠在恶鬼怀里,静静倾听风声之外的声响。
有沉重整齐的步伐声,有柴火燃烧的呲呲声,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模糊的交谈声……
【宿主你是不是困了?】
谢臻迟钝地眨了眨眼,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
【宿主你别睡啊!】758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你——】
哔。
宿主陷入睡眠状态,会自动屏蔽系统的干扰。
你怎么能在坏人怀里睡觉呢?系统758因情绪波动过大,一不小心又宕机了。
呼啸的寒风像是塞外冤魂悲戚的嚎哭,吹得帷幕猎猎作响。巨大的营帐内只燃了一盏煤油灯,小小的油芯不停抖动,火光也是忽明忽暗的。
高大的男人垂首坐在床沿,目光紧紧粘在沉睡的谢臻脸上,盯得眼皮泛酸才舍得眨一下。
榻上有好几张棉褥,谢臻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只堪堪露出半张脸。他的呼吸声很平缓,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偶尔会吐出几句短促的呓语,眼尾微扬似乎正沉湎于某个美梦。
即使谢臻就在眼前,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钟阙仍觉得不真切。
他是一军统帅,白天还曾上阵杀敌,其实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他不敢睡觉,他好怕一合上眼睛,谢臻就会消失,像五年前的那个雨天一样。
载他的那辆马车很高,车夫把直接将他推了下去。本就患病的他摔断了腿,无助又茫然地躺在积水里,暴雨像石子一样砸在他的脸上,又冷又疼。
渐渐的地上的小水坑也染上血色,钟阙却麻木得感受不到丁点儿痛觉,他脑内一片混沌,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又厥了过去。
他伤得很重病得也很重,一直是高烧昏迷的状态,秦国民间的郎中看了都说回天乏力,只能用药吊着命多撑几天。
楚国前来营救他的细作经过商议,还是决定冒险一试,把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钟阙连夜送回了楚国。
长途奔波送回钟府的时候,钟阙便只剩一口气了,府里郎中各个摇头,族中长辈甚至着手准备起了后事。幸好医术精湛的太医院院判及时赶到,才把钟阙给扯了回来。
可钟阙醒来后,总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死在那个自己编制的美梦里,至少不用直面被谢臻丢弃的残忍现实。
他一直都想不通,难道谢臻真的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说丢就丢,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是他不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