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阙被扔进一个洒满花瓣与香料的浴桶,身上的脏衣服没脱,膝盖上的伤也没治,温水蛰得他直吸冷气。
“把自己洗干净点,别惹我家世子不高兴,不然有你好果子吃!”阿强恶声恶气地叮嘱,随后将门从外边一把拉上,让阿能守着,他则去寻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
钟阙咬着牙关从桶里爬出来,胸部以下的衣物全然湿透,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滴水。
找了个椅子上坐下后,他才撩开湿漉漉的裤腿,露出了被水跑得发白的外翻伤口,触目惊心。
他静默地盯着伤处看了会儿,忽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何脑子里满是方才谢臻展露笑颜的模样。
浴桶中香料散发的味道一阵阵刺激着钟阙的神经,他强撑着站起来,试图寻找出逃的机会。
但很可惜,窗户都被锁死了,门外还有人守着,根本逃无可逃。
反倒是屋外传来了阿能催促的声音。
虽说被送来谢府只有短短几日,可他深知这恶奴的丑恶嘴脸与狠辣手段。稍有惹到他们的地方,便少不了皮肉之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是想活下去——这样他才有复仇的机会。
钟阙这样对自己说。
他把椅子搬到浴桶边,解开乱蓬蓬的发髻,用手把水浇到头发上,细细搓洗。
洗完还不忘将发尾放在鼻间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而且香香的。
他莫名松了口气,接着开始清洗身体。
等阿强阿能把人押去谢臻屋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亥时了。
大丫鬟巧娘出来说谢臻已经就寝,让他们有事明日再来。
“都怪你个贱奴!磨磨唧唧磨磨唧唧,沐浴了一个多时辰!怎么,是要把面上的这层皮搓掉吗?”阿强压低声音,对着钟阙就是一顿臭骂,“你以为你洗干净了世子会多看你一眼,痴心妄想!”
钟阙面对他的责骂毫无反应,甚至看了一眼那边亮着的窗户,微亮的瞳孔渐渐熄灭下去。
“巧娘,我没睡,让小狗进来。”屋里传来谢臻的声音。
“是,世子。”巧娘应答得很乖巧,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傲慢与嫌弃。
阿强阿能面露喜色,刚想往前迈步子就被巧娘伸手拦住了:“诶,世子只说让他进去。”
于是在二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钟阙独自走进了谢臻的卧房。
屋内皆是富贵华丽的陈设,空气里还氤氲有淡淡的香气。
此前谢臻正准备就寝,因此丫鬟将大部分烛火都熄了,只余一两盏还摇曳着微弱的火苗 。室内的光线昏黄而暗沉,越往里越看不真切。
钟阙突然觉得浑身都别扭,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往里边走。
心跳如擂的同时,他怪异地想起母亲曾告诫他的话——未出阁女子的闺房是万万不可进的,进了便是污了人家清白,便要把她娶回家。
“你傻站在那儿作甚?过来呀。”一面巨大的屏风后面传来谢臻的声音,可能是屋子太大太空旷,显得有几分空灵。
钟阙整个人僵住了,却在下一刻又如魔怔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声源处走去。
淡黄色的床幔动了动,从里边伸出了一截莹白手腕,随意地搭在床沿之上,微微翘起的指尖像是能在人心头撩拨,挠得钟阙浑身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再过来些,到床边来。”谢臻隔着轻纱帐隐隐能看见他的轮廓,声音因困倦带有几分慵懒。
钟阙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脑子里一团乱麻,只得听从谢臻的指令。
哗啦一声,谢臻拉开了床帘。
只着亵衣的他侧躺在塌上,单手撑着脑袋,一头青丝如瀑,衬得那张幼嫩的小脸愈发动人,只是眉宇间缀着几分疏离的冷淡。
“嗯?”他蹙了蹙眉,语气凉凉地问,“小狗忘记主人教过什么了?”
钟阙眼神乱飞,就是不敢朝床上看。此时他的五感似乎都消失了,压根儿没听见谢臻的问话。
谢臻本就乏了,让他进来就是想找点乐子,哪知他如此不识相。
被娇惯的小世子坏脾气又上来了,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就对着钟阙砸了过去,正中额角。
这可不是现代那种绵软的抱枕,砸上去还是很有分量的。
魔怔的钟阙吃痛回神,下意识捂着被砸的地方,呆呆地望着罪魁祸首。
“啧。”谢臻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得拉过被子盖住头,闷声驱赶,“出去出去!你个榆木脑袋,气死我了!”
钟阙在进来之前,心里曾预想过这位残暴的世子将会对他百般刁难羞辱,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活着走出去就是成功的第一步了。
可是如今谢臻不仅没对他做什么,反而赶他走,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但他偏偏就挪不动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