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查出药房有意图谋害温相的下人后,夏荷便遵温澜生的嘱,悄无声息地将府里人员都细细排查了一番。
幸而下人里再未查出奸细。
转眼便到了温澜生外祖母的生辰,温从珂果然未回府。
宫墙恢宏高大,轻而易举便将宫内消息全盘封锁。
温澜生虽有心接触宫内风声,却耳目闭塞,亦觉惶恐难安。
但祝绥多番安慰,让她别心急,她会想办法帮助温澜生掌握宫内消息。待除夕夜宴来临,与皇太女搭上话后,亦能更进一步。
温澜生全然信任。
她隐约察觉出,自己对祝绥似乎过于依赖了。
她不太熟悉这种将全身心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却庆幸祝绥未察觉出她这般怪异的情感。
马蹄轻踏,将金楠木镂刻花纹的马车车身带着稳妥前进。镶金嵌玉的窗覆着锦葵色的锻皮裘帘,叫一丝风也吹不进。
车里铺着厚实的羊绒毛毯,檀木几案置于其上。温澜生坐在垫了绒毯的软榻上,听闻窗外传来零星的吆喝声。
现下仍未出京,却已靠近城关。
淑夫人母族乃江城姜氏一族。今姜氏家主正是淑夫人之母,温澜生外祖母,其乃前朝名臣姜陆后代。
姜氏一族家大业大,根基稳固。
万朝新立,姜氏拥护新政,转而从商,如今虽渐没落,地位不比从前,却亦是江城的名门望族。
温澜生忽然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祖母了。
上一世,新帝上位,父亲下狱,温澜生入了青楼,难逃一死。
寻常母族,听闻后代沦落至此,该当惶恐,恐受牵连,避而不及。
可她死前听闻,祖母高龄病体,却为了她四处转圜,将多年积累的关系人脉跑了个遍。
奈何此事涉及新皇旨意,竟无人敢帮她。
温澜生回想起祖母皱纹深刻却慈眉善目的脸,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意。
【怎么了?】
温澜生眨了眨眼,轻吸鼻子,“没有……有些想外祖母了。”
【过会儿便见到了。】
“嗯……我知。我从小便失了母亲,府里亦无女性长辈,今见外祖母,倒生出些不知所措来。”
祝绥见她眼眶泛红,褐眸清亮,芙蓉玉面轻沾露,当真风姿绰然。
祝绥哽了一下。
她不太会描写人物外貌,当初花了无数心思雕刻女主皮囊,仍怕女主生得不够好看,不讨读者喜欢。
但如今瞧着温澜生这张脸,她竟有种自己是捏脸天才的错觉。
以及……自己打造人设时随手一写的母亲早逝,现如今却成了温澜生的心病。
祝绥怜爱的心一紧,竟生出几分愧疚和歉意来,【抱歉。】
温澜生以为祝绥是因为失礼道歉,便软声道:“你无需道歉,我已习惯了,此事与你也无关。”
祝绥:……
与她……还真有点关。
江城位于京城之东,途径三城,路途遥远。
骏马平稳奔跑,卯时出发,至巳时三刻,温府马车终于入了江城。
温澜生将裘帘掀开,朝窗外望去。
恰逢赶集日,街道行人往来,摩肩接踵。
小贩卖声吆喝,卖食的小摊热气袅袅,香气扑鼻,好不热闹。
青砖石板,灰檐红墙,四河流灌,阔道宽巷。
江城虽比不得京城气派繁华,却独有一番韵味。
马车平稳停在雅秀的府门前。红木镂刻的牌匾上,“姜府”二字大气恢宏,却因时间消磨,边角落了些灰尘。
牌匾愈显陈旧,不似京城大户那般光鲜亮丽。
温澜生端详那斑驳府匾,似乎望见了姜氏的衰落。
还未下车,便见府门大开,一群人笑意盈盈地迎了出来,为首的姜家主更是喜上眉梢。
见温府马车已到,姜家主不顾两旁搀扶的小辈,高兴地往前行了数步,惊得身旁小辈急忙追上前来。
温澜生见状,连忙下了马车,朝祖母快步走去。
行礼后,握上外祖母干燥温暖的手时,温澜生感觉自己像一滴雨点,终于落进了母家的温暖池塘里。
“哎呦,我们澜儿啊,外祖母可想你了。”姜家主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一脸慈爱地打量着长女的遗女。
几月未见,越长越俏,真是惹人怜爱。
“澜儿,母亲日日念叨你呢,今见到你,活生生年轻了十岁!这生辰,倒是越贺越回去了!”一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上前搀过姜家主,妙语如珠,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温澜生朝她蹲身行礼,笑着喊道:“三姨母。”又朝周围长辈一一行过礼,挨个问好。
姜氏长辈不常见到这姜家长女的遗女,见她这般乖巧,温润端庄,仪态半分不出错,便愈加喜爱。
“哎呦,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快进去坐!母亲不宜久站,澜儿也吹不得风。”姜四笑着搀过温澜生,“澜儿今日路上辛苦了,快进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