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静谧无声。
温澜生捂住心口,坐在供案边,不安地再次唤道:“阿绥?”
这下,祝绥的声音才堪堪响起:【我在。】
【刚才……没反应过来你在喊我。】
温澜生闻言,垂头将手帕按在了颊侧,掩住赧然神色。
【你如何得知上一世害你之人不是洵亲王?】
温澜生便将她之所想细细道来。
她言之有理,祝绥听完,沉默良久。
她开始复盘起原先的思维来。
朝堂争端,不过是皇太女一派和洵亲王一派争权夺势。
太女乃正统继位人选,奈何洵亲王篡位之心不死,仗着多年来在朝堂培养的势力与皇太女斗得你死我活。
皇帝病体已久,年老体迈,却对权力的掌控欲愈加强烈。
虽然太女是他亲手立下的皇位继承人,但如今太女羽翼渐丰,势力巩固,他亦恐惧太女有朝一日急不可耐取缔自己。
洵亲王母族势力乏弱,孤立无援,却凭借多年周旋在朝堂盘踞出一席之地,以他制衡太女,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丞相良人,自然立于正统太女一派。
太女倒台,与之一党的丞相亦当由敌对势力洵亲王亲手除去。事实也正是如此。
可如温澜生所说,温相早已与洵亲王谈好了条件,那么洵亲王不会冒着巨大风险违背此约。
促成温澜生死亡的究竟是谁?将相府女眷押进教坊司的又是哪方势力?
温从珂入狱,已免不了一死,丞相势力消陨,又是谁竟要这般赶尽杀绝?
祝绥脑中疑云遍布。她望着屏幕里捂住心口的温澜生,轻声道:【你别害怕,有线索了是好事。】
【你回忆一下,上一世……】祝绥停了停,将语气放得更柔缓道:【上一世闭眼前,可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温澜生察觉到她的安抚意味,努力放缓呼吸,边回忆边道:“上一世……我死前……我分明做好了出逃计划。”
“青楼大门和后院小门一直有护院看守,但我观察多日,发现每晚子时后近一刻钟,护院轮班会空出一小段时间,无人看守。”
她越说声音越抖,神态极其痛苦:“万万不该有错,我是瞧准了那时间,从后院矮墙翻出去的。但刚往外行了几步,便来了几个护院,持刀将我团团围住……我……我……”
祝绥听及此处,捏紧了拳头。
她看过这一段,被改后的书将女主的死亡描写得极其凄惨,深刻细致。
当时她不忍细看,现下亦不忍细听。
【澜生……别怕,现下没有人能再这般对你。】
温澜生只听见祝绥极其柔缓的话语,随即便感觉被一阵温流贯穿,心中满溢的恐惧与痛苦缓慢消失。
又是这般术法。
她放下了捂住心口的手,默了会儿,接着缓声道:“被杀前我未想那么多,但现在想起,那几个护院,是我从未见过的新面孔。”
她又想了想,“死前,我恍惚中还瞧见不远处墙后有个人影。但当时血液模糊双眼,我现下并不敢确认那人是在瞧这边,兴许是路过亦未可知。”
祝绥仔细回忆起当时自己看到的这段内容。但很遗憾,她寥寥两眼便将书撕得粉碎,什么也没记住。
【那人形貌如何,可能记起?】
温澜生摇摇头,“当时是午夜,天本就黑,加之意识渐散,无法看清样貌。但……那人身形轮廓高挑清瘦,许是个女人。”
祝绥闻言,将原作书中的女性角色全都回想一番,奈何现下线索还是太少,无法确定凶手范围。
她便道:【不急,我们时间充裕。且看明日容祈玉那边审出了什么。】
翌日,早食过后便听得谢管家言容府有客来访。来人正是昨日陪伴容祈玉的女侍菱月。
温澜生心下感叹,容祈玉办事效率还真高。
只见菱月进了东堂,朝椅上温澜生恭敬行礼道:“温小姐,多有打扰。”
“不碍事。可是审出了其中缘由?”
菱月从怀里掏出一纸认罪状,递与温澜生,“温小姐,这是林愿的认罪状。”
“林愿坦言,她知温府的谢管家心善,又打听到相府最近缺下人用,故而刻意晕倒在相府前,以求收留。”
“她原是准备在温大人饭食中下药,但恰好被安进了药房,便择了更稳妥的行事方式。”
温澜生将认罪状细细读去,直到看见上面的“洵亲王”三字,便蹙眉问道:“她是洵亲王的人?”
菱月垂头恭顺道:“正是。林愿言,她原是洵亲王府上的一个家仆,毒药乃是洵亲王提供。数月前被安排来到相府,为的便是毒杀温相。”
“除了下药外,她未再行其他害事,温小姐且放心。”
“此仆犯下大错,我家小姐已将她严惩重罚,也算是为温府出了口恶气。”
温澜生仍疑,正想再问,却听得祝绥道:【假的。洵亲王真是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她便眉头舒展,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热茶,神色温柔道:“洵亲王的人,你家小姐也敢用?不怕她接着下毒么。”
菱月:……
分明是温柔语调,可菱月听着,怎么感觉出了几分讥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