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生靠在床头,瞳孔里映着高几上摇曳的烛火,心绪不宁。
【身子骨太弱了些。】低柔的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温澜生闻声,猛地攥紧身下绒被。她警惕地四下望了望,仍未见人影。
她呼吸急促,轻声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我么……让你重活一世的人。】女声慵懒,尾调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玩味。
温澜生蜷起手指,喉间干涩。
“你是……神仙?所以我才瞧不见你?”
【呵……】那女人轻笑,低低的声音拂过温澜生耳际,酥麻不已。
【我不是神仙,但我不会害你。你唤我……唤我系统吧。】
“细……桶?这是你的名字?”温澜生眉头轻蹙,只觉得这名字好生奇怪。
【不是……我的名字叫祝绥。】
“那我唤你祝小姐可好?那劳什子细桶,着实不太好听。”
没有回应。
重活一世这样的无稽之谈,竟让温澜生遇上了。
在刚睁开眼,对这一切尽是迷茫时,她听见了带着安抚意味的女声,不知不觉便对祝绥生出几分信任来。
她亦是欣喜,亦是感恩,却也想探明着背后的缘由。
温澜生蜷起的手指渐渐松开,“祝小姐……你为何帮我?”
耳边除了窗外的风声,再无声响。
她耐心等着祝绥的回应。不知过了多久,暖意快把她的理智融化,倦意轻而易举攀上心头。
她眼皮耷拉,闭上了眼。
在被困意拉进睡眠的前一秒,等待了许久的声音再次在耳边轻轻响起:【睡吧……这一世,我会让你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洵亲王的亲卫闯入相府时,温澜生正坐在院子里和父亲对弈。夏日蝉鸣聒噪,茶香浮动在杀意尽显的棋盘上。
温从珂将最后一子落下,任由执戟甲兵将他围了彻底。
“这一局,我输了。”温从珂儒雅的面庞缓缓露出笑容,无风无浪的眼底却掺杂几分悲悯。
“澜儿,爹对不起你。”
下一瞬,兵士暴动,将这位数十年来搅弄朝堂风云的儒相粗暴押走。
模糊的场景瞬间从阔大雅秀的庭院转至阴暗湿冷的青楼后院。
温澜生狠狠受了一耳光,苍白的脸被扇得偏去了一边。
“还当自己是相府千金呢!还不愿接客!今天就让你看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刻薄阴毒的嬷嬷一抬手,身边的肥胖男人便嘿嘿一笑,往前数步。
温澜生慌乱地往后退着,可那双油腻肥大的双手像蠕动的虫子一样,仍是往自己身上钻。
“小姐!”春芝刚从柴房出来,便见了这一幕。
她急忙冲上前去,顺势掏出衣兜里削尖了的木块,狠狠扎进男人的眼里。
男人哀嚎不止,连忙抬手捂住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嬷嬷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这弱小的女人扎伤,怒不可遏,当即叫来护院,将春芝押走了。
夜,温澜生被锁在柴房里,亲耳听着窗外棍棒蓄力挥舞破空的声响,伴随着春芝痛苦的惨叫。
她瑟缩在柴房一隅,颤抖着双手不断地挖开墙角土块。
指尖皲裂的伤口开始流血,她却像入了魔一般,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向来矜贵自持的相府千金,此刻跪坐在破漏的柴房里,狼狈地用手刨挖着土泥。
在春芝的声音开始逐渐消失时,她终于挖开了一个能够看见外面的小洞。
她趴在地上,通过那个狭小洞口看见,春芝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瘦弱的身体棍痕遍布,血色染红了她的嘴角和苍白的脸。
漆黑冰冷的小院,温澜生偏偏将那血红看得无比清楚。
纯白色的房间内悬浮着巨大的蓝屏,面容冷淡的女人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凝眉注视着屏上的画面。
无力、冰冷、痛苦的梦境。
不,不是梦,这该是温澜生的前世遭遇。
祝绥环抱着双臂,眼底一片平静,不见波澜。
啧……自己笔下的角色被人害成这样……还真是令人不爽。
晨光熹微,风雪已停。温澜生再次从梦中惊醒,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浸湿了绣枕。
眼前依旧是相府卧房的陈设,这才让她漂浮动荡的内心稍稍安定几分。
敲门声响起,春芝的声音随后从门口传来:“小姐,该梳洗了。”
温澜生听见门扇响动,连忙抬手将泪痕拭去。
门扇轻开了一条缝。一夜风雪,院里的腊梅开了,金灿灿的一大簇,香气混在冷冽的空气里,染得清高。
三五个佣人扫着院里的积雪。旭日初升,檐上雪缓慢融化,雪水顺着檐角滴下,结成了倒锥形的冰棱,剔透莹润。
春芝服侍温澜生梳洗完后退出房门,从厨下端了个托盘进来。
红漆描金海棠花托盘上,除了一碗药外,还有一个青釉小碟,里面有三颗蜜饯。
“小姐,今日的药熬好了,趁热喝。”春芝笑着将那碗药端到温澜生面前。
温澜生望了一眼药碗和蜜饯,心下无奈。
春芝怕苦,总觉得自己也怕苦。每次端药来总会带几个蜜饯,只等她喝完,便会紧张兮兮地要求她吃下一颗蜜饯解解苦。
那剩下两颗总是莫名其妙进了春芝肚里。
她捏起药匙,正欲将药汁送入口中,却听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别喝,药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