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又看向陈锦岩,“三舅舅!”
陈锦岩抚着安郡王的背,似在安抚安郡王的怒气,“您老好好跟琰儿说,琰儿毕竟年纪轻,做事还不够周全。”
安郡王一掌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还不够周全!你比琰儿多吃了二十年的饭,看得还不及琰儿远。”
陈锦岩傻了眼,他还在想怎么帮容琰说话,咋就反被自家老爹数落了?
安郡王没搭理他,突然起身走到容琰身前,手伸到容琰肩膀上,顿了一下,又往上去,轻轻按在了容琰的后脑勺上。“琰儿!委屈你了!”
六岁入宫,十六岁出宫,又谨小慎微地过了四年,十四年的时光里,从没有人为容琰鸣过委屈。北胜王心里装着几吨重的愧疚,却一次也没从嘴里抖落过一星半点儿。容琰紧攥双拳,身子隐隐发抖,他用力闭了闭眼,低声唤了一声“外公”。
简单两个字里,杂糅着说不尽的委屈与疲惫。
陈锦岩快速眨巴着眼睛,“不……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叫两名百户在笼子里互搏,让他们打就是了嘛!不就是两个士兵,犯得着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折陛下的面子吗?”
想到太后寿宴上的场景,安郡王就压不住火气,到了北胜王府,不怕隔墙有耳,声量也就再难控制,“你懂什么?辱的不是两个士兵,而是北胜军的军心和军魂!王公贵族只管享乐,大臣们只懂挟势弄权,边关将士们早就心生不满。西南与北方外敌虎视眈眈,这时候寒了天下将士的心,你可知后果有多严重?”
陈锦岩惊得合不拢嘴,颤颤巍巍道,“不……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安郡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等到外敌攻破边境防线,大熠江山无人可守之时,你就该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肯多读点书了!”
自懂事起,容琰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年纪轻轻就落下了头疼的顽症。寿宴上的风波令他思虑了太多,头早已疼得快要炸开。但他想到有一件事他还没有得到答案,忍着头痛,问道,“外公,您之前说我我父亲在我小时候犯过一个糊涂错,您可否仔细告诉孙儿,父亲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往事浮现心头,安郡王长长得叹了一口气。“那时候你娘刚走,北方战事焦灼,一封一封的书信催你爹北归,你爹舍不下你,北境催得又急,再加上因你娘的死悲伤过度,几种情绪夹击,让你爹乱了阵脚,不等我抵达京州,他脑子一热,就冲到陛下面前,说你年幼丧母,他又常年不在京州,担忧你无人照顾,想要将你带在身边。陛下多疑,一边依赖北胜王府,一边又畏惧北胜王府,暗中在等一个牵制北胜王府的时机出现。你爹这时候去说,正中他下怀,明面上是圣恩浩荡,不忍功臣子嗣受苦,实际上是把你困在宫里为质。”
早在容琰十岁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而是牵制北胜王府的一枚棋子。比起严倦,他这名质子只是沾了北胜王府的光,才更受待见罢了。
安郡王一直注视着容琰的脸,想要从容琰的脸上看出几丝愤怒的情绪,但容琰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变化,平静得好似在听和他无关的故事。
“每回你爹进宫复命想要见你一面,都以怕你见了他之后更要受相思苦的借口打发回去。琰儿!民间有句话叫养胜于生,北胜王府养你六年,皇室养你十年。你与太后陛下越亲近,与你爹就会越疏远。皇家的险恶用心,比虎狼更甚啊!”安郡王忽然伸出右手,死死捏住容琰的手臂,容琰吃疼,蹙紧眉头。手臂上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一位古稀老人可以拥有的手劲。
接下来的三个月,容琰闭门不出,日日在家读书遛鸟撸狗,堕落得李韫都看不过去,亲自上门拉他去打猎,容琰兴致缺缺,最终不忍拂他好意,跟着上九黎山去凑一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