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又下起了暴雨,雨水撕裂天幕嚣张得砸在房檐上,在边缘汇成雨瀑流下。房间里留着一盏黯淡的灯,映照着画上的孤松。
挺拔的孤松在昏光里,不复清冷,隐隐透出一点寂寞来。
韩东端着一碗糖水进到房里,容琰还在看墙上的画。“世子,王爷让厨房特地为你准备的糖水。”
容琰这才回头,“放着吧!我等会儿喝。”
韩东走到他身边,跟着看向画上的落款处,“是两月前在猎场上和世子争抢猎物的那位小姐吗?”
容琰颔首,“太后游园那日,又遇见了,她跌落水中被我捞上来,随后送了这幅画来。你觉得,这么寒酸的一幅画值一顿救命之恩吗?”
韩东不懂画,但认为这画虽看着简单,但画上的松柏格外精神。不甚确定得道,“值……值的吧!”
容琰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蘸了徽墨,潦草得在松柏的树身下添上野花和青草,平添的意趣稀释了松柏的寂然。
“行吧!你说值就值,救命之恩一笔揭过,从此以后就两不相欠了。”
容琰把笔递给韩东,韩东接过来在清水里濯洗后挂回笔架。
容琰洗净手,在窗边坐下,桌上的甜汤仍冒着氤氲雾气,只是比起刚端来时淡了不少。容琰修长的指节搭在碗壁上,摩挲着上面的杏花纹。“今日入宫,太后又提起我的婚事,看来这次是避不开了。”
在娶妻的事情上,容琰一直兴致缺缺。
韩东试探着问道,“世子可有心仪的人选?”
“我的意愿不重要。”容琰眼睫轻颤,在眼睑处落下一层稀薄的灰影。
“谁都好,只要别是曦月那不着调的。”接这一句时,语调明快几分。
韩东极少看到容琰流露出少年气的一面。
北胜世子少年老成,是出了名的端方守礼。这些年,王爷一门心思扑在抵御外敌上,顾不上质押在京的独子,留他一人面对京州的明枪暗箭。世子谢绝了所有想拉拢北胜王府的外势力,让北胜王府独善其身,就怕触动了当今皇帝脑子里那根敏感的弦。可世子要面对的还不止如此,不仅要提防皇室的漫天猜忌,平衡着朝堂中的错综复杂,也要提防有心人的背后冷箭。
相处久了,韩东总是忘记北胜王府的少主人,今年也不过刚满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