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斌每回听见罗承行嘴里说“媳妇”两个字都又羞又臊,他没好气地说:“咋?怕我都给你浇死啊?”
“疼你。”罗承行就说了俩字,乍听上去没头没尾的。
何玉斌“哦”了声。
他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都有个人在下风,男女是这样,结了婚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他从前没见过两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没听说过男的和男的咋样,可是一想应该也是同理。
何玉斌隐约觉得,他就处在了下风。
明面上,汉子顺着他,疼着他,好像他把汉子支使得团团转一样,可其实,汉子何尝不是把他给拴住了?
何玉斌现在天天过得比在城里的时候干的活还少,衣裳从不用他自己洗,不光是外衣外裤,里面穿的....也都是汉子洗,想喝水有人倒,晚上洗脸洗脚的水永远是热的,吃啥东西,就算是红薯粥,他碗里也是汉子让出来稠的。
何玉斌一向都心思多,察觉到这些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心慌,他不由想现在已经习惯了被汉子伺候着, 如果以后离开汉子,他会怎么样?
可是汉子现在这样对他.....他心里分明又是欢喜的,每回心里头像有一股热流涌过。
后来何玉斌就想通了,既然这样那就别愁了,过一天日子算一天。
何况....他相信汉子不是会把他丢了的人,他不后悔在汉子下边的。
到山宝村木匠让罗承行过去拿木桌椅子的时候,罗承行还带回来一个躺椅。
这躺椅和罗承行他爹躺的都不一样,这个下面带个弯,躺上头能晃,罗承行之前听何玉斌说过一句凳子坐着都不得劲,就留了个心眼,想让木匠弄个好躺的。
这椅子村里旁的人都没有,罗承行想着放屋里,或者关上门在院子里躺躺。
罗承行和何玉斌在冬天结束前搬了院子。
过了一阵子,他们在院子里种上了银银菜,还种了一排白菜,白菜种子是从供销社换来的。
新家有模有样起来,这才真是两个人的家了。
春天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上工钟又敲起来了,到了山宝村热火朝天耕种的时候。
与往年不同,大队长在大队建了个文艺队,打算在村里每隔一段时间热闹热闹,这搭台子唱样板戏的事儿极大提高了山宝村男女老少干活的积极性,不但没被批评,还被点名表扬了,附近村的大队长也被叫过来好好来学学山宝村大队长的先进经验。
何玉斌隔三差五被叫过去几天,都是在一个村里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玉斌找机会带了几个知青院的知青们一起干活,后来,知青院的人大部分都见他先带着笑,比起下地,他们显然也更想跟着在大队里干活!
不在大队的日子,何玉斌就跟着罗承行下地,两人没有分开的时候。
俩人一块在院子地里种的第一茬银银菜,罗承行给何玉斌做了菜团子吃,白菜熟的第一回,罗承行在公社换了点皮子肉,在锅的一圈烀上饼子,中间炖上白菜和肉。
春天不像冬天那样冷,在院子里吹风很舒服,晚上没啥事的时候,罗承行和何玉斌就在院子里坐着,有时候也一块悄悄牵着手走走。
更多的时间,是耗在屋里那张炕上。
结束的时候,两人抱着。
何玉斌在汉子怀里的时候才是完全放松的时候,他说起以前,不是带着炫耀意味,也不是怀念意味,只是单纯因为汉子想了解他的过去。
甚至如果汉子不提起来,他现在根本没有空去想他以前是什么生活了。
“多说点,你以前的事。”罗承行低声说。
即使是春天末尾阴雨绵绵的时候,天也开始有点闷了。
何玉斌身上黏黏腻腻的,他双眼望着屋顶,一边缓神,一边给罗承行说他以前,在山宝村才过了不到两年,对于以前很多事都刻意模糊了。
可是汉子总是很愿意听的样子,他只好努力地回想。
有一回,汉子在他背后一边撞他一边低声问他:“如果哪天能回去,别回去了....好不好?”
何玉斌压根没听清楚罗承行说的啥,他扇过去软绵绵没有力气的巴掌,吐出几句跟村里人学来的脏话。
“为了我.....也不行吗?”汉子又问。
何玉斌喘着气说:“不.....行。”
罗承行就不说话了,只更用力了,像要把何玉斌揉进他的骨血。
他只问了那一次,可是他问的那一次,何玉斌根本没听清楚,更不知道,罗承行问得有多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