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奶奶带着那几个青年离开了,继父跑过来下跪给妈妈道歉,他说自己是喝了点酒,一时脑热,所以下手才没轻没重的。
妈妈平静的望着他,重复起了她每一次被打之后都会说的一句话:“没关系,下次别这样就行了。”
我站在旁边无地自容。
继父满脸歉意的望着我,解释道:“爸爸今天喝了点酒,这不是一下子喝多了嘛,这才跟妈妈产生了点小矛盾,也不小心摔了你一下,爸爸跟你道歉。”
我盯着他没说话。
继父身上并没有酒味,并不存在他喝醉了打人这个情况,而且这也不是小矛盾,更不是不小心。
但是妈妈却死死的盯着我,强迫我说出那句没关系。
继父特别大方的塞给了我一堆糖,我看着怀里的糖觉得有些可笑。
没想到我最终得到的糖竟会是施暴者随意的施舍。
我拆开了一颗糖,放入嘴中。
很苦。
但不如妈妈的埋怨那么苦。
我哭着抱住南熙,想不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南熙安抚着我的情绪,轻拍着我的后背,无声的叹了口气。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我,她懂得我的痛苦,明白我的不解,所以她也同样痛苦。她把自己关在了和我同等的位置上,感受着和我同等的苦楚。
“我无法劝说你去原谅。”南熙说,“因为我也无法理解,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去质疑自己,虞晚并没有做错。”
我抱着她,埋在她的怀里哽咽:“为什么妈妈会原谅继父的殴打呢?”
她轻声解释:“或许妈妈只是没能力反抗他,还需要依赖他,妈妈不是真的怪虞晚,她只是太害怕了。”
妈妈这段时间不知道被这样对待了多少次,她从一开始的挣扎反抗,到现在的任由摆布。她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甚至恋上了这种鳄鱼的眼泪。
我不想去理解,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减少继父对妈妈的伤害,就算是会被妈妈埋怨,我也还是会继续这么做。
这顿年夜饭吃的很是凝重,屋外响起了阵阵的鞭炮声,屋内却上演着虚假的温馨场面。
“晚晚,你怎么不吃肉啊?”妈妈把装满红烧肉的盘子推到了我的面前,对我温柔的笑着。
妈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之前那件因撕扯而破碎不堪的破布衫子被她藏了起来,就像藏起遍布她身上的淤伤那样,她自欺欺人般的以为只要看不见,就会不存在。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算看见平时最喜欢吃的肉,我也没有胃口,只想吐。
我狼狈的从餐桌上滚了下来,冲进了厕所里开始呕吐。
好难受,胃好像被人撕扯着,像是要从身体里强行拽出来。
我跪在地上,吐的撕心裂肺。
南熙脸色煞白的跪在我旁边,她轻轻的给我顺着气,却被我一次又一次的大幅度震颤吓的不敢说话。
我感觉我的身体因为呕吐而痉挛了起来,连骨头都钻心的疼。
妈妈在门外疯狂拍打着厕所的门,我无法回应她的关心,我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余光里看到了南熙的脸,她是那样的担忧,那样的悲伤。
你为什么会害怕?
我忽然想起了刚到这里的那一晚我问她的那句话,我现在无法问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问她。
南熙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滴滴晶莹剔透,好像闪耀的钻石。
她为什么连哭都这么好看,我想。
我真该佩服我自己,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被南熙的美貌吸引住,哪怕我已经如此痛苦,我却还是停止不了对南熙的迷恋。
“我害怕你有事。”南熙哭着说。
我扯着嘴角想安抚她一下,却因为疼痛只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看起来特别诡异,早知道就不笑了。
继父掏出钥匙把厕所的门打开了,妈妈冲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近乎抽搐的我,她差点发疯。
她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喊着继父去开车,把我送去了医院。
好不容易等到过一次年,我却进了医院,真是太糟糕了。
我被推入急诊,几个医生护士轮番上阵,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只觉得耳边很吵,吵的我无法睡着,但疲惫感席卷了我整个身体,我根本睁不开眼。
南熙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她的呼吸打在我的脸颊上,如此温热。
她说让我不要怕,其实我没害怕,我只是有点累而已,好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