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安咒的痕迹越深，日后咒术生效对他的控制也就会越强。

千年之前他和魔族打过一回交道，那次正好是人皇派来剿灭东襄的黑袍军。时间过得太久，扶桑已经记不起当年时间的始末。但印象里黑袍军虽为魔族但被人皇驱使，沉睡于天坑之底后，扶桑对那件事的记忆连同祭天的记忆一并锁入了识海之中。

只要扶桑一醒，被封印在山海经卷轴中的异兽继而也会醒来，再等到幽安咒一生效，扶桑就会为他人所控制，到时候山河颠倒只在朝夕之间。

江烨受伤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扶桑也没闲着，先是被吴志伟叫去在公安局里好好上了几堂专业课，后来就跟着张书岚学习特调组的工作。

只是扶桑辈分太高，张书岚在面对扶桑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在面对自家先祖，那种敬畏感油然而生。秉持着对老祖宗毕恭毕敬的态度，她是一声不敢吭，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纵使扶桑对张书岚说了很多次“你我之间无须在意那些繁文冗节。”之后，张书岚还是一本正经的面对扶桑，不曾有半分懈怠。

扶桑对她这种态度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见惯不怪只用了短短两天就消化了。

张书岚对他的态度如何事小，可九婴出世事大。江烨住院以后天道就屡次派人前来调查，关于九婴伤人的所有卷宗都被祭平司带走。对于江州的查探也只多不少，宁静的背后始终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祭平司的人每次来都是在傍晚，乘着晚霞而来，踏着星月而去，久而久之扶桑也熟悉了他们办案的流程，甚至和祭平司来的几个人相处融洽起来。

云和正是个话多的粗狂汉子，身高马大，长得有点像话本里的张飞、鲁智深一类，他一个粗人总是跟在祭平司刑侦科特别调查组组长谢不害身后。有时候在面对扶桑时他会聊上两句，聊天的契机是——他觉得扶桑很像祭平司新来的组长岁潋，都是面冷心热的人，重点是看上去都是一副萎靡不振，要死不活的相貌，偏偏将死不死的衰败中能窥到血红玫瑰的艳丽。

前半句话是云和正亲口告诉扶桑的，后半句的萎靡不振、将死不活是他在心里念叨的，他对扶桑说：“这九婴是上古异兽，天道有过记录，曾出现在五千多年前，后被女娲封印。现在领导都在猜测是不是封印被毁，山海经异兽录要出世了。”

“你刚来不清楚，山海经异兽录自五千多年前就下落不明，至今都无法找到残卷。更何况能封印它的人也早在五千年前被灭了族，要是异兽全部出世，那可就等同于世界末日了。”说着他抱臂抖了一下。

扶桑闻言心中一沉，等祭平司的人走后，他的心绪越发不定，但奇怪的是识海居然变得异常寂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风浪正在席卷而来，但要如何去解决尚未可知。

他试着去牵动过几次识海，都是被封印给打出来，每一次的牵动，手臂上的幽安咒痕迹就会加深。扶桑也是个顽固的，就想看看这幽安咒到底会变成什么？

自己是否真的会变成魔族掌控的怪物？

扶桑坐在特调组小洋房一楼的大厅里，皮质沙发被阳光晒过暖洋洋的，他靠在靠背上，阳光正好，一阵疲倦感袭来，他沉沉地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他醒过来时正巧听到二楼的张书岚在打电话，她声音压得很低，嗡嗡声从左耳进来右耳出去。

扶桑没有调用灵力去窃听她的交流，反而睁开眼睛看着木质的横梁——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

隔了一会儿张书岚挂断电话走下楼，她看到扶桑醒来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脚踩在木制的楼梯板上，咯吱咯吱的老旧木板发出凄凉的悲鸣声。

“贞人刚刚睡着了，现在醒过来是不是因为饿了？”

“几时了？”

张书岚挽起衣袖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这段时间也没什么要忙的，不如您就先回去吧。”

扶桑看着她手里捏着的手机，一时思索起来，大概有个五分钟时间。五分钟漫长地像是几个小时，张书岚站在扶桑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无处遁形。

“我需要你帮个忙。”

张书岚一时怔然，发觉到扶桑说了什么之后欣喜溢于言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决不让贞人失望。”

扶桑让张书岚给自己置办一台手机，电话号码用他在西南办理的身份证认证。除此以外，他还让张书岚给自己报个班，略过幼儿环节，从小学的拼音开始。

一周之后，东襄贞人扶桑成功通过小升初，进入了初中阶段。又过了一周，他已经跨过了中考这个人生阶梯。

张书岚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来自老祖宗带来的自豪感。这要是能吹出去，张书岚估计得让全江州的人都知道，扶桑——自家老祖宗，天才是也。

进入到高中阶段之后，张书岚对扶桑的课业就显得尤为上心，颇有一种拿祖宗当儿子养的感觉。于是，公安局里的人，走过路过小洋房时就会看到窗边的两道身影，一个捧着书认真地看，一个捧着书认真地教。

除了高中内容以外，张书岚还给扶桑做了职前培训，将特调组的一应内容全部告知扶桑：“不知道我讲的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如果有的话，还请贞人指点出来。”

“挺好的，继续如此。”

扶桑进入现代社会这么久，虽说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个社会上的语言、文字以及种种他所不理解的生活习惯，但几个月下来他也能感悟一二，凡人之生活皆有他们的定理，既然融入不了就先试着接受。

扶桑开口问道：“你们都说特调组之前是民间机构，是从何时起？”

张书岚答：“晚清光绪二年，当初只是在民间处理一些精怪，随着六界动荡，不少邪灵涌入凡间，特调组的规模也变得越来越大。民国二十七年，特调组之中有人暗通曲款，与魔族勾结，之后引发大乱。于是特调组被当局削弱了势力，只留有一支镇守江州，沟通六界。后来并入天道的管辖之中，案子所涉精怪品级过于强大，则由祭平司出面。其余涉及凡间案件皆有特调组处理。”

“你说的祭平司和特调组属同一级？”

张书岚摇头解释道：“贞人误会了，咱们特调组属于公安部管辖，主要处理的案子无论大小都和凡间有关，而且之前特调组处理的案子都是涉及冤魂比较多；祭平司从本质而言与特调组大差不差，但他们是天道管辖，不受凡间掌控，统管六界所有事，有些人还会误以为特调组是祭平司的下属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