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扶桑想告诉他，看来张书岚的身份对特调组没什么影响。

“张姐是什么人？”

“东襄后裔，巫侍清瑄遗脉。”扶桑刻意放轻了语调。

但江烨却能从他刻意放轻的语调中察觉到那一丝不显山不露水的喜悦，这个大祭司居然还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既然这样，大祭司就可以完全打消顾虑了。我就知道张姐是没什么问题的，虽说她是神族的身份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她并非神族。”扶桑解释。

“五千年前她先祖清瑄与妖族相恋，之后在凡间成婚辗转人间数千年，东襄血脉早在神族、妖族、人族之间散失了七七八八。”

“张姐居然还是个混血？”要不说江烨怎么能是特调组的组长呢，一段话里就抓住了一句重点。

反应过来时机不对的江烨对扶桑报以尴尬的微笑：“我失言了。”

说完张书岚的身份，他们接着要面对的就是已经接连被害的死者，死者家属已经在赶来江州的路上了，局里也开了会，给江烨下达了指令，命他在一个星期内侦破案件，缉拿九婴。

扶桑看他一瞬间萎靡的身影就知晓压在江烨肩头的山有多重。

“浴室里的镜子当中有九婴的留言，不知你是否看到了？”

江烨讶然，他仔细观察过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留言，还是说九婴是专门针对扶桑留下了一句话。

“写得什么？”

“故人，久未相见。”扶桑思索着识海中的记忆，酥酥麻麻的抽痛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识海被封，关于五千年前的记忆始终都是些片段。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流过白皙的颈部。

“别想了。”江烨想都不想直接抓住他的手，将一切都暂停下来，“想不出来就不要再想了，九婴留话给你应该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识海对扶桑大脑的侵袭绝非简简单单引起的疼痛这么简单，识海中被人加固的封印在扶桑神力的摧残之下逐渐破碎，但这破碎的过程就好比有人拿着一把刀，一点一点的割开扶桑的皮肉。然而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刀子一定是一把钝刀，钝刀慢慢地、慢慢地划开皮肉下的皮下组织，鲜红的血溢出来，飞溅三尺，人只要活着，只要能感受到被卷刃刀口划过之后的痛楚就可以了。这是扶桑正在经历的痛苦。

秦心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扶桑倒在江烨怀里，扶桑额上一层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滴在衬衫领子上，脸色惨白地厉害，嘴唇泛紫且在不停地颤抖。秦心慌慌张张地从楼下跑下来，凑到江烨身边陡然跪在地上看着扶桑。

“他这是怎么了？”

“发病了。”这已经是江烨第二次见到这种情形了，什么坐怀不乱都是他佯装出来的，他抱着扶桑的胳膊也在颤抖，心口有点酸涩滋味，总觉得怀里的这个人对自己而言并不是只是东襄祭司的身份。

秦心慌乱拿出手机，正打算拨打电话。

江烨喊住她：“他不是凡人，你打了电话也没用。”

在秦心的注视之下，江烨把人拦腰抱了起来走出门去，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道余晖照进大厅的地板上，照在秦心的侧脸上，茂密的睫毛上散落一丝光点。她扭身看着江烨的背影，嘴里喃喃地念着扶桑的名字。

“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注】这是虚云道长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老人家神神叨叨地在秦心面前嘀咕的话，如今依稀在耳边响起。

扶桑又进入了一个梦境，虚虚实实中他已经不知道那梦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在心底里造出的一个期许？

那个跪在地上的凡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扶桑叫他抬起头，他抬起来用一种悲苦的面容看着自己，他在为自己而悲苦？

他问他：“你在难过什么？”

那凡人不答，好像下一瞬就要在扶桑面前烟消云散，扶桑看他悲苦想从殿前的高台上走下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长相。

这时凡人突然开口道：“此中之地，万望贞人莫要再来。”

“汝为何人？”

“贞人无需知晓，好好活着。”

再醒来时，扶桑看见的是江烨那张略显憔悴的脸，眼底一圈青色，连同下巴上也闹出青色的胡茬，他在扶桑床前守了一夜，看到他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扶桑坐起，面色惨白：“无事，有劳你了。”

江烨坐在床边给他递过去一杯水：“我瞧着不像是无事，你是神族医院没法对你治疗，但我觉得你这两次晕倒都不是因为身体的疾病。你之前说过的识海算心理方面吧，要不我找个心理大夫给你看看？”

“不需要，只是我在思索五千年前和九婴打过的交道，一时不慎陷入于识海的斗争之中。如今已无大碍。”

“咱们就别讳疾忌医了，去看看心理医生，聊聊天也好。我找的是我高中同学，对你的身份肯定会守口如瓶，不用担心。”

扶桑摆手让他退下，重新躺回被窝里，这个夜晚还是先让他好好睡一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