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江州另有一番景色,霓虹灯亮起,好像抬手就能触摸到天空一样,置于光污染的环境中,总会有这种错觉。
街道上的风低了好几度,月光在天际高高挂着,路灯透过树叶间的缝隙透过微光,楼下就是江南街有名的夜市,夜市十分喧闹,人群熙攘,喧声嘈杂。
江烨从房间出去之后,扶桑就靠在床边放空,一整个萎靡不振的鹌鹑样,他回忆着梦境里看到的凡人,总觉得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就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可他面容却总是看不到,每次就要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眼前就被一圈黑雾笼罩着。
他抬手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幽安咒,印记的眼色比之前深了很多,看来只要他将要冲破识海封印就会催动幽安咒,届时识海封印被再次加固。
识海中到底是什么?
五千年前他坠下天渊之后的事儿,甚至在那之前的事儿,尽数都藏于识海之中。只要识海一日被封,那所有的真相就会被多掩埋一日。
楼下夜市的喧闹声最终刺激了他的脾胃,陡然间一阵咕咕声自扶桑的腹部响起,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
“不过只是吃了几次凡间的饭食,就已经如此丢盔卸甲了?”扶桑一阵怅然,在抬头时就看到了江烨给他预备好的通话设备,一时间居然面露羞窘。
他掀开被子,正打算起身时,房门突然打开了,江烨探出一个脑袋小心地看向他。
“饿了吧,起来吃点儿东西。”
鬼使神差间,扶桑竟真的听话地下了床,亦步亦趋地跟在江烨身后。
江烨忍俊不禁,这老古董算哪门子神族,五千年前十八岁就被困在寒凉的天坑中等待复生,这五千年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冗长的一觉,梦醒了也是原来的他。
十八岁的大祭司与五千零一十八的大祭司毫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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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三个小时,凌晨两点,江烨突然接到了叶佳的电话,电话里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咝咝啦啦的声音从电子设备里传来——那边出事儿。
江烨惊起,披上大衣就准备出门,这时候扶桑也紧跟着醒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玄关前。
“出了何事?”扶桑料想这次徐子钦的死就是九婴向他下的一封战书,九婴沉不住气,它势必会卷土重来,扶桑一早就料想到了。
只是此事现已牵扯凡人众多,干系重大,不可轻视。
两人乘着电梯一直下到地下停车场,黑暗中有几道‘安全出口’的绿光,人和铁皮包裹的庞然大物都像是偌大停车场里的玩偶,踩着铁质楼梯咚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回荡。
扶桑等不及江烨开车,不顾现如今的六界禁令直接带着江烨上了天,他一副淡然的样子,倒是惊煞到了没见过这等胡来的江烨。
“大祭司,拥有灵力者私自飞天遁地可是会受到天道惩处的。”江烨尽量贴着扶桑的腰际,手紧紧箍住对方。
“既然如此,那我便扔你下去。”
五百米的高空——东襄祭司居然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江烨双手用的力更大了,扶桑拧着眉向下瞥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等人站定,从高空中下来,那种失重感猛地散去,江烨站在妖魔山公园前一脸钦佩地看着扶桑。只见大祭司面无表情,纵身飞入公园内。
江烨:“都说了,禁止私自飞行了。”说完,他无奈跟上。
等他们两个人找到叶佳之后,已经是半夜三点了,叶佳和五个天贞观弟子倒在江州妖魔山西侧的中式庭院里,四仰八叉的倒地,身上没有半点儿的伤痕,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真相并非就是看到的如此简单。
扶桑随便找了个人调出了他的识海,他进入那人的识海,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江烨。
在天贞观弟子的识海中,他们看到了五千年后重生的九婴。
时间回溯到当天下午五点左右,叶佳和盛绝在电话里交代了几句什么之后,叶佳就对无名天贞观弟子说:“妖魔山有大量灵气外泄,很可能就是九婴,我们先过去看看。”
过了半个小时,他们驱车来到了妖魔山,残阳晚照,妖魔山公园像是被渡上了一层暖色,只是这层暖色很快就消退了,一片乌云遮挡了日暮时分的太阳,过了一会儿,月上枝头,银树攒动。
公园里的行人也渐渐地离开,几个人都察觉到了周围巨大的灵力的催动,那种品级让他们双腿开始不自主的颤抖。
“九……九婴……没那么可怕吧?”有人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
“应该没有吧。”
“可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这么强悍的灵力,这灵力恐怕是师父他老人家都对付不了。”
叶佳被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烦躁起来:“都别说了,我们只是来调查,又不是让你们跟九婴正面刚的。就是你们敢上去,我也不敢让你们上去。”叶佳腹诽,他们这几个弟子那可是天贞观的命根子,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先别说天贞观会怎么样。就是江烨那关她都过不了。
回到当下,她更加头疼。她和天贞观弟子一起站在公园中央的雕塑前,望着被灌木丛里那黑压压的一片心下生疑,刚刚他们还能察觉到的灵力在渐渐消退,很快她手里的测灵囊也沉寂下来。
测灵囊是唐时的法器,宋时一分为三,后经得道高人点化开通了灵智。不知因为一分为三的缘故,还是其他缘故,使得这法器不同于兵戈喜战,它胆小如鼠,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缩起囊口,任凭谁来也无法朝里灌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