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做祭司的时候,扶桑总会在山林里的木屋中待上一段时间,清琮那时不解,问他缘故,扶桑说:“人性凉薄,倒不如看一看草木。”
清琮不懂人性为何凉薄,但他知道扶桑说得都对,于是也不辩驳,陪着扶桑一起看山间草木。
……
晨光熹微,山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落在扶桑的侧脸上,林中鸟鸣不绝。
西山护林员总是来得很早,不为别的,这年头总有些不看山下‘山有野兽’标识,从而跑进来找死的人。
前两年西山就出现过被野兽咬死而下落不明的游客,那那次事故之后,护林员巡山的时间就提前了两个小时。
两个护林员,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都带着土色的帽子,穿着作训服,背后都有一个大背包。
瞧见扶桑躺在树下,两人奔向他探鼻息。
扶桑微微皱了下鼻子。
大高个惊喜:“人活着呢!”
胖子说:“赶紧报警。”
扶桑在哪儿听过‘警’这个字,脑海里骤然蹿出一张凡人的脸——这个名叫江烨的凡人怎得如此阴魂不散。
于是他睁开眼望着两位护林员:“吾无碍,不必……报警。”
两位护林员听他这话,默契地对视一眼。
还是得报警。
为了安抚扶桑,大高个和胖子给扶桑这一老古董做了一回自热米饭。
五千年没闻过烟火气的胃一下子就被突如其来烟火味唤醒。
扶桑的心是抗拒的,谁知手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当米饭扒进嘴里的时候,他已经是追悔莫及了。
大高个看他吃得开心一阵叹息:“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家不回,来这深山老林里干嘛。”
胖子:“能不能等他吃完再说。”
等扶桑吃完后。
胖子先凑上去打量扶桑:“多大了?读书了没?家里人知道你出来乱晃吗?”
大高个推开胖子:“我跟你说,这地方有野兽,野兽伤人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儿,你怎么来的,我们怎么送你回去。”
扶桑暗道:“要真这样,回天坑倒也不错。”
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交换的眼神,没和扶桑打好商量就已经陪着人下山了,下山后胖子开出了自己的三蹦子,带着扶桑和大高个走了四十多里地。
中午,他们赶到了榆林县的派出所。
路上大高个还劝导扶桑:“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总说这网络发达,可发达也只是发达那一部分人。听叔一句话,过一会儿我和你这位叔叔一道送你回家,回家之后可不能这么胡来了,要好好学习,听爸妈的话。”
扶桑不懂他们话中的意思,于是一本正经地点头。
大高个喜形于色,认为自己是一番苦口婆心意外拯救了失足少年。
他对扶桑笑,扶桑也就对着他挤出一个笑。
等被送到派出所,大高个和胖子人一走,扶桑就笑不出来了。
榆林县派出所的会议室很小,放了一张大桌子,能坐下十个人的样子。四四方方的房子让扶桑不知所措,纯白色的天花板、挂在墙上的电视、窗边的吊兰……凡人的东西让他一阵好奇。
日新月异。
扶桑在会议室里坐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个凡人闯进来,手里还捏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他坐在扶桑对面:“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了、手机号是多少?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知道吗?”
被一串问题砸中的扶桑眼眸淡漠,浑然不知应该如何作答。
“你叫什么?”
“扶桑?”
“年纪呢?”
“一十八——五千零一十八岁。”
小民警‘啪’一声拍落圆珠笔:“警察在问你话,不要给我信口开河。”
扶桑倒也不气,面对小民警镇定自若。
“我现在是在询问你的信息,难道你不想回家?”
“吾没有家。”自出生起就没有过家,五千年间都躺在冰冷的棺材板上。
小民警总算咂摸出一丝味道:“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不好意思说吧?”
扶桑眼神闪过一丝无语。
小民警穷追不舍:“你怎么离开家的?家里人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个,我替你联系他们。”
可惜扶桑不会翻白眼,也不会瞪人,他平静地对小民警说道:“你问吾的家人,吾没有父兄亲友,即便是有,也都死了。”
小民警后背发毛:“你——在说什么?”
“人之一死罢了,缘何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