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担忧自己真实身份,弘虔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馆就诊。而十三欲请越城有名的郎中前来医治,也被拒绝。只说将养两天便能恢复。十三望着恹恹的王爷觉得满心疑惑但却聪明地不能问之于口。有些事情,王爷既是不想多解释,他们也不必非要刨根问底追问出个所以然来。无奈,打发走十三,弘虔从怀中捻出一粒补丸来,服下不久,觉得身上的乏劲儿退下去不少。虽是如此,弘虔也将养了几天,这才堪堪起身去着手料理关于暗卫的事情,化身游商游走于各方之间,倒也没有露出马脚。但是随着渐渐打探,结果却让弘虔忍不住皱起眉头。暗卫的问题,并不像她一开始猜想的那般简单。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作为人生地不熟的越城,弘虔一开始并未贸贸然地拿着令牌去暗卫的大本营发号施令。毕竟,这么多年来仅有思慎来过一趟,即便从江南传出的命令还能作数,但若是莽然前去,难免会有人升起别的心思。暗卫说庞杂并不庞杂,仅有一千余人,以越城为基,向九州四散。尽管声称是私人护卫,但对于自家主子,众人并不知究竟是何许人物。而弘虔身侧,也仅有十余名暗卫在保护着,近身侍候的,也仅有三人。其余的数位死士,都被秘密豢养着,比如那位现在正在王府内遭受痘疹的影子,就是死士之一。换言之,弘虔真正能够依仗的,也就是这几十人。她有心让思慎来理清这丝丝缕缕,根清弊病,却不想因为险些被府外的锦衣卫发现而半途折戟。
而这也是弘虔为什么要冒险来越城的缘由之一:暗卫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最大的倚仗,她唯恐暗卫出了什么岔子。因为皇兄的疑心病,她不问政事数年,以免有结党营私之嫌,而她的王府私兵,早已不知被掺了多少沙子和眼线。至于兵权,更是不可能是她一个富贵王爷能够染指的。甚至更多时候,皇兄派人盯着远在边塞的舅父,唯恐二人勾结。她为什么甚少与穆国公通信,自是不是什么她耽于玩乐,将远在京都的外祖抛掷脑后。她与外祖,有明暗两条通信,明着,不过是外祖告知京城风云,那些总归是给弘晟看的。实际上,密信是有专人递送,只不过此事只有两人知道而已。表面上来看,他是先皇幼子,在清一一朝享尽荣宠,而今当政的又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一品国公是他的外祖,颇有声名的威烈将军是他的舅父,甚至位列三公的林逋亦是他的泰山。但实际上的他,真正拥有的又有什么呢,王府下属的那些庄子里进献的粟米或是茶叶么?她这个王爷,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皇兄的疑心病渐长,弘虔自保的念头也一直萦绕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后在一个极其巧合的机会之下组建了暗卫,因着弘虔大笔银两砸下去,重赏之下,颇多勇夫。暗卫不仅收留像十三这样离家出走身手高超的游侠,也收留那些被官府通缉的穷凶极恶之徒,发展之下,难免鱼目混杂。因着府外的那些或明或暗的锦衣卫,弘虔甚至连轻车简从都做不到,只能孤身一人前来。幸而身边还有十三在,不然就凭借着自己那只堪逃命的功夫,或是连保命都做不到。
她身上随身携着几枚令牌,有主令、次令、低令之分。主令是一等令,代表的是暗卫背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子,主令动,千众从;次令是思慎独有,可调动除死士之外的绝大多数的暗卫,若是次令出,各堂堂主需谨遵密令。而低令只能号令最低一级的暗卫,以各堂堂主所有,一般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活计。
以往江南与越城都以青鸟与密信发号施令,弘虔来前就已让思慎计算着放飞青鸟,掐指算来日子也差不多了,弘虔便将随身携带的密信交给十三,让她先去找越城这边负责联络江南的总管事。
暗卫多在晚上行走,白日里可能是书铺的伙计、酒楼的跑堂、衙门的捕头,毕竟这么多人若是只在某地按兵不动,平日里的消耗本就惹人注目,更遑论越城作为暗卫的核心,自是有更多人留守在此。这位总管事就是经管越城下辖三位堂主,并负责与江南书信通传事宜。这位总管事在清一一朝是名不见经传的兵卒,后得了赏识,受封百户。但因家中子弟与王家起了争执,竟被时任太尉的王卓独子王春构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那日行刑的刽子手,正是他往日的部/下。他素日与人为善,待人亲和,升任百户之后,对部/下多有照拂。刽子手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得知行刑名单后,买通狱卒,假传暴毙,这才让他假死捡回一条命。思慎见到他时,他正与野狗抢吃食,他一时不忍,将随身的干粮泡了,递给他。这才看清他被蝇虫围绕血肉模糊的脸,也听到他用嘶哑的声音道谢。思慎不知此人究竟历经什么,酷暑当头,若是真只是施以饭食,怕是最后他也会染疾而亡。纵然通晓世务,思慎却还是不愿这人惨死,让人带着去了医馆诊治,后又以恶鬼面具覆面。思慎当时清点暗卫,正是用人之际,便将其更名为木复,一手提拔,后木复也没辜负思慎救命之恩,坐稳了总管事的位置。
既已安排十三前去探路,按理来说,总管事很快就会单独前来见自己。但等了两日,十三迟迟未归,弘虔敏锐地发觉事情不对,换了客栈,趁着天色尚早出了越城,前去蓉城。一路疾驰,出动主令,将死士全然调至自己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