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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柒肆/两章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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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虔了然,接过已经擦好的青霜,抽出了软剑:

“至和可曾修习剑式?”

林涧寒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曾。弘虔从怀中掏出锦帕,细细擦拭了一番,只是望着剑时,眉眼间皆是化不开的苍郁。

林涧寒心中一惊,这么悲戚的眼神,她从未看见过。虽是相处时间不长,她所见到的是于国公府的自由闲适,是在宫中的洒脱不羁,是爹爹面前的儒雅稳重,却没见到过这么沉重的弘虔。

弘虔倒是没沉浸在哀伤中太久,将青霜剑收回鞘中,缠在腰间,语调懒懒的,道:

“今儿是女儿节,听闻集市上很是热闹,至和既说听在下安排,那莫不如先去瞧瞧这坊间的热闹罢?”

林涧寒低头看了自己的打扮,也不甚乍眼,便同意弘虔的提议。

今儿的坊市正如十三所说,极为热闹。贩夫走卒,引车贩浆,熙来攘往,正是兰秋,江南地区仍是日头高挂,闷暑异常。但林涧寒却很有兴致,弘虔护着她不想她被拥挤的人群冲着,她却不肯乖乖跟着走,反倒是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就走过去瞧瞧。弘虔纵着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

她自小就是在脂粉堆里滚着长大的,自是通晓风月事。只是这次她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好像自己不能如同往常一般风流至性,于她产生了些极为微妙的情绪——究竟是过去不闻不问的歉疚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冷淡疏离的自省?她也不知道,只是自婚仪后,林涧寒从来都是文静典雅,清心玉映。从她有意让暖暖与其平起平坐开始,到思慎辨明的昏礼为止。对于这些,她仅是默默忍下,依旧悉心操持着,即便有过不满,却从未借此怪罪旁人。

最让弘虔动容的,可能还是那一碗枇杷雪梨汤——这还是思慎告诉自己的,说是静闲告诉她,王妃手上有过烫伤的痕迹,现下似乎还有印记。女儿家最重容貌,即便是柔荑,也是要精心呵护的。思慎对此很疑惑,王妃娘娘是京城贵女,自是远庖厨的,怎么会无故烫伤呢?静闲只说,再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也愿为了心仪的郎君洗手做羹汤。思慎更是不解,据他在王爷身旁日日侍候,他并未得知王妃曾为王爷做过什么吃食。静闲只是悠悠叹气,她自是不能随意议论皇亲,说那日从皇宫回国公府后,小姐见王爷咳喘之症来得又急又猛,特地请了方子,自己亲自看着去煮的,唯恐底下人做事不当心,失了药性。只是小姐没做过这种粗活,药壶又沉,这才不慎烫伤了手,虽说小姐说不妨事,可是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事儿,想让思慎帮着问一问李御医可有什么方子可以祛除印记。思慎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让王爷得知此事,便假托李御医之名,说想要库房取生肌玉颜散。弘虔当时有些讶异,便顺嘴问了一道是谁受伤,这生肌玉颜散本是去除疤痕之用,这李御医也算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他要这等物件有何用。思慎便将静闲说的这些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弘虔当时听完意外地未发一言,只是须臾后吩咐他库房有什么需要的不必再报请自己,自己去取用便是,之后,便是借着犒赏林涧寒封清月打理家事辛劳,赏了许多金银首饰。

而这次林涧寒来找自己,弘虔早就开解自己了不少:

“自己时至今日,除却一个郡王的名号,已经失无可失了,她又能图什么?她满腹才学,是名满一时的京城贵女,何必委身嫁与自己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一事无成的混不吝王爷呢?”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林涧寒默默做的那些事,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是不敢接受对方的示好,唯恐行将踏错,有什么差池。

林涧寒逛得很是尽兴,还买了两个精致的磨喝乐,甚是喜爱,拿着不肯放手。弘虔也是好脾性地陪着,后来还是林涧寒顾忌着弘虔的身子,暑热过甚,担心他中暍。二人这才离开了拥堵的长街,正当林涧寒以为就要打道回府之际,弘虔却是神神秘秘地带她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王妃看着巍峨高耸伫立着的酒楼,纵然见惯了明城的繁盛,可眼前这座酒楼富丽堂皇,还是让人忍不住咋舌。想必即便是明城最好的酒楼也望尘莫及。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备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现下还未入夜,这里就已经燃烛点灯,想必即便入夜,也会像那绮罗楼一般灯火如昼罢。

醉仙楼的饭食味道甚佳,正吃饭间,清稚笑意盈盈地赶至弘虔身旁,而弘虔顺手将腰间不知什么时候带着的酒囊递给她,让她装上些酒来,清稚也是应了后便装满酒囊,只是这次没再亲自到往,而是让清泉代劳了。弘虔倒是没多心什么,毕竟她与清稚相识多年,彼此很是熟悉,她不觉得这么交往有什么问题。

却不想这让林涧寒有点吃味。既是吃味,林涧寒还不能明说,毕竟这么做有失身份,但又觉得越想越气,明明今日是弘虔主动示好,两人一同出游,怎么他跟别的女子眉来眼去的,如此亲昵!

即便心中窝火,林涧寒却仍旧平静地用完了饭食,未曾过多言语。只是弘虔与林涧寒绕路回府时,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方才愿意与她并肩而行的王妃怎么现如今在他身后约莫一步之遥。虽知道这是女子们惯常守着的规矩,弘虔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至于怎么个不对劲法,她倒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两人回府后,弘虔本想再与林涧寒说些什么,却被林涧寒不冷不热地以“妾身要沐洗更衣”给拒了。弘虔自讨了个没趣儿,便回了寝殿。她闲来无事,便读了几首歪诗用来消磨时间。

夜已渐深,戏已散场,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弘虔左思右想,本是决定就寝,却仍是觉得辗转反侧,便披了件厚实的袍子,前去东房。

而尚未成眠的不止弘虔一个,林涧寒此时也在望着帏帐发呆。弘虔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林涧寒内室,惊得知书就要呼人。只是待看清来人后,才默默退了出去。

林涧寒见到弘虔也是一愣,随即便用锦被裹住自己。弘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背过身去:

“至和,今夜晴空万里,如若就这么睡下有些辜负月色了。莫不如你我二人前去赏月如何?”

说着,没等林涧寒回应,便离开了:

“至和既是不语便是应了。本王在殿外等你。”

林涧寒缓了缓神,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左右今晚未得好眠,不若去贪看月色。林涧寒边安慰着自己,边换了件轻便些的衣服,便前去殿外与弘虔汇合。

弘虔已在殿外候着,抱着臂,抬首仰望着苍穹。原本林涧寒想着赏月也算一等雅事,得于亭内闲坐,饮酒闲谈;或窝于摇椅之中,轻摇蒲扇。却不想王爷只是领着她来到一处僻静地方,说了一句:“抓稳本王”,便足尖轻点,被携着上了屋顶。

林涧寒还未做好准备,有些花容失色,借着夜色掩下,总归没失了体面。只是无论弘虔怎么莽撞,屋顶上的景致确实要比四方围墙里的好得多。

繁星闪耀,皓月千里,几乎没什么遮蔽的云。

弘虔轻扶着林涧寒,倒是熟门熟路地将外袍铺上,道:

“至和可以坐着了。”林涧寒这样的大家闺秀何时上过屋顶,写过弘虔,有些小心翼翼地,捡着铺衣的地方坐了。弘虔见她坐定,也坐在了她身侧,望着漫天星河,开口道: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至和,你看最南端那颗就是织女星,而那颗两侧跟着两颗小些的,便是牛郎星。而中间广袤无垠的,就是银河了。”

林涧寒蜷着身子,望着弘虔指的方向,将她的手轻拍下来,说道:

“敞文你知不知一个风俗?”

弘虔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林涧寒又说:

“幼时娘亲告诉我,说是观天时不可用手指。”

弘虔往日里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觉得很是有意思:

“本王的泰水大人,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弘虔倒是顺从地将手放了下去,也没问原因,只是很多年后她才从师父口中偶然得知,道家是不许人指日月星的,说是因着这三者于世间是有恩的,若是指着,便是犯了黄贩豹尾,飞廉勾绞,丧门白虎等星煞。亦不知,是否弘虔此生在这否冥冥之中,一切自有注定。

这还是林涧寒少有能和弘虔交心的时刻,她便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对于母亲,她从来不敢在相府流露过多情感,哪怕母亲过身的多少个夜晚,她都躲在锦被里哭泣抽噎,而在白天,她只能收拾好所有情绪去面对脆弱的爹爹,面对相府上下。

林涧寒讲了许多许多关于母亲的事情,弘虔也一直在耐心地倾听。讲到动情处,林涧寒难免有些神伤,弘虔只是揽着她,轻轻哄着,然后将酒囊递了过去。轻抿一口,林涧寒觉得这酒太过辛辣,然后轻靠在弘虔肩头,看着他猛灌了一口,望着星子,兀自出神:

“如果咱们能有孩子就好了。如果有,一个叫暮暮,一个叫朝朝。”

林涧寒不知弘虔怎么就提到孩子的事情,这些事怎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的呀。只能装作并未听见,“朝朝暮暮盼不离”,只是不知倘若真有孩子,像自己多些还是像他多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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