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虔忆起那日晨起接亲空余之际曾抽身悄悄问了外祖,外祖说是苏择书身体抱恙,遣阿言的表兄苏墨之前来将人接走了。现下的情形是,明日她去了相府之后,后日想来便要赶往江南了,流连明城数日,竟然只是夜宴上匆匆瞥见阿言一面,想来也是不可思议。只是真若离了这儿,再相见却不知是何年岁了。
如若见到阿言,弘虔想,总是情难自已地追怀起幼时那般两小无猜的岁月。想起暮鼓晨钟间那些她在宫道上嬉笑着,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也会想起在国公府里,自己总会拉着她去玩水捉鱼,常常把外祖心爱的锦鲤吓得四处逃窜,当时好不容易捉住了一只滑腻腻的鱼儿,兴致勃勃地要给阿言做烤鱼来吃。却不想夏日炎炎,火星不慎引燃了旁边的枯草,火势蔓延得快,自己带她慌不择路,跳进了湖里,不善水性的自己呛了水,她倔强地想要救起自己的执拗....
“最是人间留不住。”念及往事,思及今朝,弘虔常总不能不因此伤怀。
辨明不是个多话的人,不像思慎陪自己行路时总能聊些甚么。身子不适,弘虔没什么兴致撩开话头儿,故而任由着辨明推着素舆。悄寂的路上,主仆二人相对无言,一路上只听到车轱辘转动的音响。不多时,蓊蓊郁郁的参天树木和葳蕤的竹子随着继续前行尽收眼底。雨后,进亭子的小路两侧泥泞而湿滑,堪堪容了一辆素舆通过。
亭内,一位瘦削温和的老人正在点茶,看见弘虔来了,关切地如沐春风:
“虔儿,可感觉好些?”
辨明沉默地推着素舆,待弘虔靠近桌子坐定后,跟穆国公见了礼,穆国公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他也坐,便分了茶给两人。
弘虔闲闲地转了转茶盏:
“劳外祖记挂。好多了。”
点茶从来都是极慢极细的活计,回完外祖的话,弘虔打量着桌旁边的一应物件,不禁抽了抽嘴角。也亏得是外祖有此好兴致,他好品茗,但不喜这繁琐的步骤,如是自己动手都是泡茶居多。而达官贵人和文人雅士们素来心仪的点茶、煎茶,她看了都要直呼牙痛。
看这茶汤的成色,沫饽均匀,嗅之清香四溢,观来这次点茶是极为成功的。
“这是府后院那处泉眼吧?”弘虔浅抿了一口,清冽甘甜,唇齿留香。
“你呀你,这么多年了,这水准还是如同往年一般,快来,辨明,来,你也来尝尝。”冲着在一旁低眉的辨明,穆国公抚了抚自己的胡须。
“口味如何?”穆国公倾着身子,问呷了一口香茗的辨明,好奇问着。
“属下觉得,甚是好喝。”辨明有些为难,他又不像他家王爷喜好这些风雅之事,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喝就行好喝就行。”穆国公爽朗一笑。
弘虔放下茶盏,拍了拍面无表情肩膀紧绷的辨明,示意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