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伴随着清脆的“叮”声缓缓开启。
木屐与皮鞋交替踩在厚重柔软的地毯上,压出浅浅的凹痕,随即被绵密的织物温柔抚平。
走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秘书官在一扇木门前站定,面色沉静,恭敬地抬手叩门。
轻敲声在静谧的走廊中回荡,片刻后,带着一丝微妙沉默的男声从门里传出:“进。”
得到允许后,秘书官缓缓将门推开,低头侧身躬身示意:“请。”
桌后的宫本苍双手交叠,手指不安地摸索着关节,心中涌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人了。
那个将他从尘埃中推上权力巅峰的男人,那朵迷人的玫瑰,不,那个藏于美丽花瓣后的魔鬼。
思绪未定,宫本苍的视线已牢牢锁定在那扇缓缓开启的门上,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霎时成了无足轻重的杂物,毫无存在感。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入,深紫色的和服垂落至脚踝,绣着精致的金色樱花的衣摆在行走间轻轻摇曳。银色云纹镶嵌着的衣领微微敞开,勾勒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细腻如温润的美玉,泛着冷冽的光泽。
宫本苍屏住呼吸,贪婪粘稠的视线悄然攀爬,从衣摆到腰线,再从腰线到锁骨,经过那张由造物主精心雕琢的面孔,最终定格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上。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整个人似乎都在瞬间被点燃,兴奋与紧张交织成一股无法言喻的热浪在胸腔中翻涌。
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厌倦、虚无、疏离,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冷淡疏离的眼神和温柔矜持的微笑同时出现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宛如锋利的刀刃附上柔软的绸缎,构筑出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奇特魅力。
仅仅只是看着那张脸,再加上一些隐晦的想象,就让宫本苍觉得自己险些要失控了。
只有那些曾被他用这种态度对待过的人,才会明白,这种矛盾感所带来的精神刺激远非单纯美貌能够给予的。它是一种绝佳的独特感受,无可替代。
不堪的想法在宫本苍的脑海中不断闪现——撕开他严密的和服,压住他挣扎的双手,打碎他眼底的漠然,让他在自己面前彻底崩溃、哭泣。然后,亲吻他如玉的肌肤,舔净那双冰蓝色眼睛里溢出的泪水,直到他在自己面前彻底迷失,无法再看见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熟悉而低柔的嗓音骤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距离,“恭喜您当选首相,阁下。”
习以为常地忽略掉对方冒犯的眼神,水尾幸一浅笑,拍了拍手,秘书官应声出现,呈上一个深色天鹅绒包裹的长方形礼盒。
礼盒被轻轻置于桌上,盖子揭开,露出一瓶深红色的顶级红酒——罗曼尼·康帝。
“这是被誉为‘液体黄金’的1988年份的罗曼尼·康帝,极为稀有。只有在时间的打磨与高超的酿造技艺的双重铸造下,才能成就这份‘命运的珍酿’。”
“之前未能亲自道贺,实在遗憾。”水尾幸一顿了顿,“谨以此薄礼,预祝阁下未来‘卓越政绩’。同时预祝我们之间的联系,如同这酒中的沉淀,愈久愈浓,难以动摇。”
宫本苍勉强压制住胸中的躁动,扯出一抹笑意,“当然,我也是如此希望的。”,眼神示意秘书官将酒收好。
秘书官捧着酒退出办公室的同时,宫本苍的手也轻轻覆了上去,按住水尾幸一的手背,用指尖不断摩挲着,意有所指道:“罗曼尼·康帝的确酒香醇厚......不过,我原以为您会选择更具‘个性’的礼物呢,比如那瓶‘亿万富翁伏特加’。”
“我很好奇,这种酒到底是什么味道。或许它更能与我的口味契合,也说不定。”
‘亿万富翁伏特加’,既是指酒,亦是指人。
换做以前,宫本苍自然是不敢如此大胆提此要求,但现在嘛.......
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野心的增长,自信也愈发膨胀——
他已经有资格去摘那朵花。
宫本苍笃定地想。
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深意,水尾幸一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倾身,发丝如水般滑落,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宫本苍的呼吸有些紊乱。
“亿万富翁伏特加?”水尾幸一略微扬眉,似是轻笑着重复这句话。指尖轻轻掠过宫本苍的手背,落到桌上的文件上,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将他所有的反应收入眼底。
“阁下的口味果然独到,懂得欣赏这种罕见的珍酿。”
水尾幸一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指尖轻触文件的边缘,指腹微微施力,“也许......”
他故意停顿,眼神稍稍闪烁,“某个合适的时机,我会考虑满足您的‘好奇心’。”那语调暧昧不明,像是在许诺,又似在设下某种无法言喻的陷阱。
窗外吹来的风将桌上的文件翻起,定睛细看,那是最新的军火出口法修改提案。
原来,上一次法案虽短暂通过,却因政敌的强力干涉被迅速撤回。然而,哪怕是那转瞬即逝的合法窗口,已足够黑衣组织在国际市场上暗渡陈仓,迅速完成数笔军火交易,赚取巨额利润。
这笔财富,化作横跨数大洲的秘密据点,转化为尖端实验室的科研经费,以及铸成无声吞噬政局的武器——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推进。
权利的滋养从未令人满足,只会激发出更贪婪的欲望。
因此,这一次的法案必须通过,且要在风暴中持续更久,要成为一条永不枯竭的黄金水道,持续不断地为组织输送财富与资源。
财富,是维持运转的燃料;资源,是控制一切的筹码。
这就是社会的游戏规则。
面前的男人,是他和组织亲手扶持上位的‘首相’,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也是一条披着人皮的野狗。喂得太饱,他会试图挣脱锁链;饿得太狠,又会失去价值。
要想使用这条野狗,就要将其训练好,才不会反咬主人一口。
训狗的第一步,是让狗记住锁链的痛。
水尾幸一低头,将本就狭小的距离拉近到几乎归零,额头轻轻贴上宫本苍的额头,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声音低沉灼人,话语却与当前暧昧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条‘道路’,似乎还需要些许调整,才能畅通无阻,不是吗?”
温热的吐息擦过宫本苍的皮肤,引得他胸口猛地一紧,心跳再次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心神,然而视线依旧难以自控地追随着那双冰蓝色眼睛。
“你知道的,军火出口的事项,关乎国家安全,必须审慎处理。”他尽量让语气保持理智,然而喉间那丝不受控制的沙哑,泄露了内心的渴望与动摇。
水尾幸一轻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与俯视。
他清楚,宫本苍并非真心担心国家安全,而是在思索如何借此机会,从组织的控制中挣脱出来,自立一方。
“国家安全?”水尾幸一咀嚼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柔却透着冰凉的危险,“阁下,当‘安全’二字的定义由您的政敌来书写时,它的价值......恐怕早已不值一提。”
他的手指轻轻滑动,敲了敲军火法案的扉页。
“您知道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失去它的代价有多高。”顿了顿,他靠得更近,最后一句几乎变成耳语,音色低沉柔和,带着一丝微妙的威胁与警告,“别让我怀疑......您对‘未来’的渴望是否足够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