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不够充足的地方总是会影响视线,好在江逸年提前带了两副防护眼镜,他递过来的时候沈筠也不推脱,说了句谢谢就直接戴上了,这眼镜启动后会自动形成一个透明屏障护住整个头部,外边的灰尘细菌就无法靠近,还能相应地提高一些视觉亮度。
加上防护风衣,就能把整个人都包裹住。
不过当他们两个走进一栋旧楼之后,四周过于昏暗的环境连这副防护眼镜也拯救不了,哪怕再小心,也避免不了总是会时不时踢到东西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
不过沈筠踢到东西倒不是因为光线受阻,相反的,进了这个屋子后仿佛他的视力变得更好了一些,他是因为有些心不在焉,在他刚才说完自然迁徙和重大灾难后,后知后觉陷入了沉思。
三个月前的月神星发生了重大灾难,那么具体是什么灾难呢?
从前他的关注点只在为什么月神星发生灾难以后,其痕迹被整个宇宙星网给抹掉了,现在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没有在意过月神星所谓的重大灾难究竟是什么,月神星上的月神星人是通通丧生在这场灾难里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问号,又都是问号。
沈筠的注意力游离在外,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一块翘起来的木板,所幸江逸年在他旁边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小心一点。”
由于距离太近,沈筠无意间瞄到了江逸年原先敞开的衣领,现在被扣得紧紧地,还遮住了部分脖颈。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问号,和江逸年那些别扭似乎显得不值一提。
沈筠盯着看了江逸年的脖子两秒钟,才把心思重新归位。
这里与其说是一栋旧楼,不如说是一片排屋更合适,许是地下城的原因,这里的房屋工厂都没有建得很高,加之多年来的消磨,基本都只剩下一层了。
排屋每户装修都大差不差,大部分的门紧闭着,不过基本都没有上锁,一推就能推开。
还好是戴了防护眼镜,不然沈筠能被这开门后的极厚灰尘呛得直接晕过去。
墙壁上的粉刷早已经斑驳不堪,到处都是千疮百孔的破皮,家具泛黄发黑,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地板也都布满了裂缝,柜子桌子更是以极其惨烈的模样呈现在他们面前,承重柱也歪歪扭扭露出其内里,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满屋子的颓废。
沈筠和江逸年在屋里绕了一圈,前者第无数次踢开一个不知名物件,说道:“这里保存的倒是比我想象中好。”
毕竟他是做好了这里直接是个废墟的打算的。
现在起码还能辨出个大概,能看出哪里是厨房,哪里是卧室,历经数百年的房屋能留存到现在这幅模样已经很难得了。
“估计是地下城没那么多风吹日晒。”江逸年随口一说。
虽说比特星算是小体积星球,但星球总归是星球,真正要走遍也要耗费不少时日,何况江逸年只是来过几次,每次的停留时间也很短,只对这颗星球有大致的了解,要说了如指掌,他顶多就知道个指甲盖。
所以江逸年只是随口一说,沈筠从他漂浮的语气听出了不太确定的意味。
只是哪怕是没有那么多风吹日晒,照样避免不了沉积多年的狼藉,光从表象看,确实让人摸不清楚这里曾经是发生过灾难还是属于自然迁徙。
如果是发生了灾难,那究竟是什么灾难能让整个星球都荒芜了?
如果是自然迁徙,那么原先这个星球的人都去哪里了?
排屋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江逸年和沈筠简单商量了一下就离开,往后面旧厂区的方向过去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原先来过这里没有?”两个人并排走着,江逸年看着沈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截了当回答他,“我每次来至多不会超过半个小时,我除了知道这颗星球的表面和内里相反,以及它有独特的磁场,除此之外,我没比你们知道多少。”
“那你是怎么想着研究这颗星球的,你之前说的机缘巧合,又是怎么个巧合法?”
“巧合就是和这次情况差不多,原本是要去别的地方,开错了航行线,被这颗星球的磁场吸引到了这里,说来你可能不信,当时飞船失控的时候,我连遗书都想好写什么了。”
“写什么。”沈筠几乎是没思考的脱口而出。
江逸年侧过头来看了沈筠一眼,似乎是惊讶他居然关心这个,只是对方表情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还能写什么,”江逸年顿了顿,接着自嘲般地嗤笑一声,“各路亲戚都问候一遍,然后让他们千万别忘记我。”
“别忘记你?”
“是啊,我们家族一直以来都是推崇水葬,所以对我来说,遗忘即消失。”
这话江逸年讲得云谈风清,听在沈筠耳朵里,却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这个少爷好像比他想象中要孤独。
说话间,两个人到了旧厂区。
旧厂区总共就一个工厂,其占地面积比刚才的排屋要大得多,沈筠跟在江逸年身后进入其中,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这里之后,沈筠的视力似乎是有了变化,看远处的东西倒是很清楚,看近处却是模模糊糊的,还有刚才,昏暗的环境他的视力反而更好了,这种状态很像……变回兔子本体的时候……
沈筠登时心下一惊,万一在这个地方突然变回了兔子本体,那可真是太要命了。
旧工厂比刚刚那些排屋保存得似乎更好一些,也可能是其中陈设并不多,也可能是用的也大多是抗压持久的材料,除了同样厚积的灰尘,基本能看出它原来的模样——
好像是个什么研究工作室,占地面积大是因为其中还有不少办公室和实验室,各区域划分明确。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筠的错觉,同样是见不到光,但是这里较之刚才阴郁异常,室内体感温度低不说,行走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随,在无声地、沉默地叫嚣。
沈筠突然想到前不久他做的那个梦,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在亮堂宽敞的办公区域穿梭。
也许数百年前,这里也是这样一幅景象吧,庄严整洁,一丝不苟。
叮叮哐哐——
一直在前方探路的江逸年已经连续踩碎了好几块玻璃了,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这静到几乎是死寂的环境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要不我来探路吧。”
沈筠拍了拍江逸年的肩膀,后者转过头来问:“你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