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
那天晚上,他站在温白房间门口,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他们只是朋友,有什么立场质问他。
再然后……
他就离开了,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
“暮禹?暮禹!”
温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有这么难吃吗?都给孩子吃出走马灯了。
等等!
神游的青年猛地扣住那只试图撤回的手——虎口处的创可贴边缘泛着可疑的艶红,像是皮下渗出的淤血随时间缓慢发酵。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到了而已。”温白试图抽回手,但暮禹握得更紧了。“暮老师现在好凶啊,”他撇撇嘴,“我都不想和你讲话了。”
他起身往外走,却被暮禹抓得一个趔趄。
“又要走?”青年听见自己的声音裂开细纹,攥住的手腕比记忆中更纤细,仿佛稍用力就会折碎在掌心,稍松手就会再次坠入三百多天的静默。
“洗个手啊。”
温白举起沾着橙汁的手指,腕骨在暮禹掌心转出冰凉的弧度,“洗完还得回来听暮老师训话呢。”
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剧本扉页。
“放心,这次我应该会待到杀青宴结束。暮老师,叨扰这段时间,还得仰仗你多照顾。”
“还有还有,虽然晚了一点,但新年快乐啊。”
暮禹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想知道答案。
镜前灯的暖光打在少年身侧,旖旎而小巧的红痣缀在眼睑上,笑意盈盈的样子混着柑橘香竟像腐烂的甜酒。
他知道自己又在逃避,就像那天没有敲开那扇门一样。
有些问题终究问不出口。他们之间,从来都隔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温白的突然出现让剧组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混乱。
刘应光的银框眼镜后总压着山雨欲来的怒意——姓斐的塞来的“学生”,刚来的时候连分镜脚本都读得磕绊,大剌剌占据着总导演席不说,他教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点起色,说消失就消失。现在回是回来了,捧着保温杯看监视器的样子就像是在影院看爆米花电影。
没个正形。
“卡!”他打断拍摄,转身敲了敲温白的椅背,“温、导、觉得这场戏哪里需要调整?”
刻意加重的称谓引得场记憋笑转头。
而摸鱼被点名的少年终于凑近屏幕,看了半天,咬着吸管沉吟道:“暮老师转身时衣摆扬起的弧度……像沙丘被风吹散的形状,很完美。”
顶着刘应光越来越黑的脸色,他缓缓抬手,轻点着监视器,“但刘导您看,这里再往前走,对他来说是视线盲区,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刽子手,我想林至应该不会这么握枪。”
语毕,指尖却突然扣住刘应光的手腕反关节一压,对讲机眨眼间调转方向。
“如果枪口对准自己的话,会很麻烦吧。”
全场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刘应光却若有所思,他眯起眼再次重放片段,突然抄起对讲机:“道具组!把P30换成格/洛/克19,林至做暗杀任务不可能用军警配枪。”
暗自较劲并认为成功扳回一局打成平手的四十多岁大老爷们似乎还有点小傲娇,转头时冷哼着朝温白扔来一叠资料,“明天开拍前看完这本枪械图谱。”
“……好的。”
暮禹望见监视器前,盖着他羽绒服的少年就漏出半张脸,精致的眉眼隔着人群偷偷对着他耸了耸,看着无辜又可怜。
好可爱。
好喜欢。
真不公平,沼泽般绿色眼睛的青年站在原地,无声地咬住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