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送走了那名颇有些陌生的大宫女,有些奇怪道,“这位翊坤宫的大宫女好眼生,似是从未见过一般。”皇后宫里除了四位主事宫女,下头还有六位一等宫女,这六位大宫女夏花都打过交道,也都认得,今天来的这个却没见过。燕虞毕竟是九嫔之首,皇后不可能派二等以下的小宫女来传话。
燕虞默了默,“昨天夜里,恐怕死了不少人。”
夏花顿时没话说了,旁边的春雨开口道,“娘娘,卢宝林有孕,是否要送些贺礼去?”
这倒是个事,“将库房的记册拿来吾看看。”燕虞翻了翻册子,“取一只十年份的老参,还有去年圣人赏的那盒血燕包起来。不过今日皇后特意吩咐了不许随意走动,先放着,吾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诏书传下来了。”
燕虞猜的不错,两天后,随着圣人连发的几道圣旨,太子逼宫一事终究是落下了帷幕,尘埃落定。太子唐玠在逼宫当夜被太平卫国公主诛杀于未央宫,皇帝余怒未消,在诏书里把人骂了一通,然后给了个谥号曰“戾”。太子妃崔氏赐白绫,不过对于戾太子唯一的血脉,皇帝终究还是心软留了他一条性命,只是废为庶人,令其改姓为汤,赶出宫去便罢了。
事后,远在封地的礼亲王和信亲王各自反应不一。礼亲王只照例上了个陈情折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表明虽然太子被废,自己非常心疼老父亲,但为了避嫌自己不会离开封地前往京畿,绝无争储之心。
信亲王就不一样了,信亲王自称自己幼时与戾太子感情好,如今戾太子犯下大错,他心里很是难过,表示自己愿意亲自到京畿来将戾太子唯一的血脉接到曲溪,就养在王府里亲自教导。
皇帝直接毫不留情地驳斥了他,表示汤颂樟如今已是庶人,哪有资格在王府养尊处优,把信亲王骂了一顿,让他管好自己。不仅如此,皇帝骂完仍不解气,又追了一道圣旨,下令将信亲王削爵为信阳郡王,这下子三皇子一下子便老实如鹌鹑,瑟瑟发抖,不敢蹦哒了。
此外,皇帝下诏晋襄贵妃柳氏为皇贵妃,因皇后教子无方,闭宫反省,由皇贵妃代掌凤印,摄六宫事。
皇贵妃与贵妃不同,柳如岚是贵妃时,同样是代掌凤印,摄六宫事,却是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事,必须要妃嫔协理,且不得要求下位妃嫔每日请安。但皇贵妃位同副后,同皇后的权力一般无二,包括朝见内外命妇等,只是名分的差别,一般只有在无后或是废后之时才会晋封。
也就是说,如今的皇后,已是有名无实,形同被废了。
“可圣人为什么不愿意直接废后呢?”燕虞有些疑惑,在她所熟知的历史中,这次太子谋逆之后,景帝立刻便下令废后,随后将柳如岚封后,立肃亲王为太子。
燕虞刚低声自语出这个问题,下一秒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在原本的历史中,柳振锋并没有留下儿子,柳卫只有柳如岚这么一个嫡亲女儿,即使再煊赫,定远侯府后继无人,皇帝立后立太子便无后戚之患,可如今柳府一门两侯,烈火烹油,皇帝自然要慎重。
定远侯府。
“我没有错!皇帝瞻前顾后始终不肯下定决心废太子,我逼迫太子,都是为了肃亲王,为了妹妹!”柳振锋低声怒吼道。
他的面前是病体支离的柳卫,卧床日久,他身形消瘦地厉害,此时听得柳振锋依旧如此执迷不悟,他闭上眼睛,连摇头都没有力气,不愿再同他说话。柳振锋还是没有懂,太子与皇帝,虽是先君臣,后父子,可那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长乐宫前,柳如岚跪着接过邓丰明手中的诏书,缓缓起身,“多谢邓大监了。”
邓丰明笑道,“奴在此恭喜皇贵妃娘娘了。”他脸上虽是笑着,心里却叹了口气。如他这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呢?想必,皇贵妃心中亦是一清二楚。
燕虞派人打听了一下,皇帝无意将此事扩大,只将张博望、赵鼎武、邱邵三人诛了九族,其中邱邵已被唐玥在那天夜里诛杀,而汪文肃虽参与了谋逆,但汪骁鹤却是天子心腹,皇帝看在其重伤垂死,又报信有功的份上,只杀了汪文肃及其手下谋士等关联人物,废去其母安宁长公主之位,贬为庶人,剥去汪骁鹤官身,其子孙五代内不得入仕,到底还是给汪家的其他人留了一条命。
而卢宝林,那天请安时在路上因路面湿滑,摔了一跤竟晕了过去,请了御医来才发现已经有孕两月有余了。燕虞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父亲已遭遇不测,可卢胜虎察守失职,不仅没了命,卢家还挨了削,要不是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卢宝林只怕要和王采苹一样在冷宫里作伴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燕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她,只能让她好好安胎,毕竟她的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们还在,她腹中的皇嗣是卢家唯一翻身的希望。
至于柳如岚那边,燕虞琢磨着她刚封皇贵妃,又要移交宫务,大概是忙的脚不沾地,便没有去打扰她,如今皇后虽名存实亡,但到底还在皇后位上占着,她说免了请安,柳如岚则无意在此时出头,便默认了此事,后宫里着实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六月初,皇后病重。朝中关于立储的声潮逐渐强了起来,可皇帝一边留着肃亲王不让他返回封地,一边却又将所有立储的折子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