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插科打诨地聊了一会儿,时缈的室友陆续回来,她便捂着话筒小声同许钧闻道别:“好啦,不说了哦,你再休息会儿吧,下次再约时间的时候还是国内的晚上吧,反正我们每天早课都要起很早,刚好晨训结束能接到你电话。”
“没关系的,我也马上要起了,今天要去棚里录个小样。”
许钧闻的声音染着困意,听起来格外有磁性:“爱你,宝贝。”
时缈听得耳根一热:“爱你爱你。”
然后忙不迭地挂了电话。
“哟,又给男朋友打电话呢?(英)”
其中一位来自韩国的室友笑眯眯地调侃她:“不用否认哦,每次挂了电话都像一只开心的小蝴蝶似的,就肯定是在跟你国内的男朋友通电话咯。(英)”
时缈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真羡慕你啊,(英)”韩国室友一边擦头发一边感慨,“两年结束了就可以回中国了,不像我,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熬到什么时候呢。(英)”
时缈脸上的笑意随着她的话,变得淡了一些。
是的。
尽管她们在舞团内目前受到的待遇都并不算好,但时缈起码还有一个盼头——她是作为云京舞蹈学院古典舞专业优秀学生被派来英国塔西莉亚古典舞团所属的英国塔西莉亚舞蹈学院交流学习的。
只要她在这里待满两年,在学院老师以及舞团老师们的手里拿到签字盖章的合格证明,她就可以回到中国,拿到云京舞蹈学院的毕业证,从此成为一个正式的科班出身的古典舞者。
而这位韩国室友却并非如此。
她是自己选择来英国追寻自己的舞蹈梦想,下了很大功夫才考入英国塔西莉亚古典舞团的,即便在这里受到了白人舞者们的排斥,但她仍然舍不得放弃。
“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英)”
时缈实在不知道还能如何安慰她,只好干干地朝她一笑。
陆陆续续,另外几位室友洗漱完毕,回到宿舍。
不同于能够住双人间甚至是单间的首席舞者,她们这批新进舞团的亚裔姑娘们只能挤在这个只摆得下三张上下铺,连阳台都没有的逼仄小屋里。
但这样艰苦的住宿条件并不能磨灭年轻姑娘们骨子里对舞蹈的热爱。
“听说了吗,团里马上就要排新舞剧了!(英)”
睡在时缈上铺的女孩压低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住她语气里的兴奋:“听说这次的角色会在全舞团范围内筛选,自愿报名呢!(英)”
“就算报名又如何?好角色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英)”另一个声音有些不屑,“最终她们还是会选择那些‘自己人’。(英)”
“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没机会呢?(英)”
提起这件事的姑娘的热情并没有被浇灭:“反正我要试试,Theresia你呢?你的条件那么好,专业功底也好,应该试试的,我觉得Vivian跳得都不如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中国人的话,我想那个首席的位置肯定早就是你的了!(英)”
时缈抿了抿唇,笑着摆了摆手:“可别这么说,Vivian能成为首席自然是因为她优秀,我还差得远呢。不过如果真的面向全部舞团成员进行角色选拔的话,我也想试试看。(英)”
就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样。
没有任何一个舞蹈演员,不想成为舞台上被灯光和掌声环绕的首席舞者。
但时缈并没有对这场选角抱有太大的期望。
正如另一个女孩所言,如果真的有更好的机会,一定不会落在她们这些人的身上。
时缈翻了个身,将自己包裹进被子里,打开手机翻了翻这段时间和许钧闻的聊天记录。
因为那七个小时的时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之前在一起时那样好好聊过天了。
再加上许钧闻前不久正式以创作歌手的身份签约了经纪公司,事业逐渐有了起色,两人的对话框里上下两句话之间隔了好几个小时那都是常事,甚至有时候他们会忙到第二天才有空回复对方的消息。
如果说一点都不难过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身处异国他乡,周围各色皮肤的舞者们日常交流用的都是英语,时缈维度在和家人、朋友以及恋人通话的时候才能听见熟悉的中文。
而每当挂断电话之后——
就像现在,她都会被巨大的孤独感所淹没。
但这种孤独感,时缈不能告诉任何人。
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亲朋好友们担心。
在撑一撑吧。
她告诉自己。
时缈戴上耳机,熟练地点开自己手机上的音乐播放软件。
但她播放的并不是音乐app上被她点了一串小红心的,那个叫做“我喜欢”的歌单。
而是一个叫做“X”的歌曲清单。
这个清单里的音乐都是从时缈的手机内存里倒入的,很多音乐甚至都没有命名——名称那一栏只显示了一串英文与数字夹杂在一起的乱码。
她随机点开一首。
熟悉的音符流淌开来,将她因孤独而感到烦闷的情绪慢慢抚平。
再坚持一下。
时缈在黑暗中无声地跟着曲调哼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很快她就会回国和她所爱的人们团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