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梁山伯与祝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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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光启最近不挨打了,因为他最近换了牢房。
裴光启怀疑自己要被斩首了,因为他被换到了狱友几乎全是死囚的牢房。
那天他来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大家都是为什么进来的。
“造.反。”
“杀.人。”
“纵.火。”
“你呢?”
裴光启一身伤痕,看起来犯了天大的过错“他们说我逃.税。”
......
牢房里的人一个个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裴光启隔壁牢房的人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现在,是一个以砍人为爱好而进来的变态杀人犯。
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是人最恐惧死亡的时候。
于是当自己牢房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裴光启已经不敢去想还有多久自己脖子上要顶一个碗大的疤。
他被拽起来,无奈地苦笑两声,还是忍不住跟拽着他的那位穿着飞鱼服的官人搭话:“你要把我带到那里去呢?”
没有声音回答他。
“裴某罪不至死,还望大人明察。”
杭闻春依旧是静默。
“若是裴某一定要死,还烦请大人帮裴某带句话给我夫人.......”
杭闻春不想搭理他。
“您有夫人吗?您要是成了亲,一定知道我此刻有多么难受,我的夫人很爱我,要是我死了,他肯定要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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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闻春忍着脾气。
“我的夫人是位很好的人,是世上最可爱最......您一定不知道,您要是见过他,我保证您一定不想要把我死去的消息告诉他了。”
杭闻春没忍住,出声打断“安分点。”
如果可以的话,杭闻春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裴光启。
在为数不多的有夫人相陪的记忆里,旁边没有裴光启碍眼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杭闻春最忘不了的场景,就是从前某次他想要去背书给夫人听,被告知夫人在庙里特意为他准备的房间里休息。
他于是迫不及待跑到夫人的房门口,他不想打扰夫人,他仅仅只是想要离夫人近一点点,哪怕隔着一扇厚厚的门,知道里面有夫人在,他就会很开心。
他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响动,以及夫人隐约的,朦胧的轻吟。
他有些担心,于是绕到后面的窗子处,悄悄推开了一条小缝,他对自己说,他只是想要确认夫人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他看到了什么呢?
杭闻春想到这里,有狠狠瞪了裴光启一眼,眼前的人较记忆力瘦削了些许,衣衫褴褛,五官分明。
身上都是被鞭打出的痕迹,有些血迹干在了衣服上。
谁会相信他是富可敌国的裴光启呢?
杭闻春看着他,觉得他变了太多,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和以前一样,一提起陈子维就发亮的眼睛。
跟头狼一样。
就是这跟狼一样的眼神,杭闻春记得分明,当时他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神情。
也不全然,脸上更多是迷醉的,幸福的,亲吻拥抱自己的妻子。
杭闻春当时小,不理解什么叫“夫夫情趣。”
他只觉裴光启可恶,明明夫人都说“请停一停,”这样的话了,对方就是不愿意停下。
但是......更加漂亮了。
这样的夫人,更加......令人像是喝了三斤白酒一样晕晕乎乎。
年幼的杭闻春是没有自制力把视线从夫人身上移开,把窗户关上的。
他只能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让它们有一点闭上的可能。
他满心满眼是夫人。
是被亲得面色潮红,说不出话来的夫人,是墨发如云,肤白胜雪的夫人,是睫毛翩跹,眉眼侬丽的夫人,是琼鼻樱唇,惊艳绝伦的夫人,是腰肢纤细,弱不胜衣的......夫人。
他看着像熊像狼的男人单手把夫人抱起来,抱小宝宝的姿势,在夫人的惊呼声中去舔夫人的脖颈。
杭闻春不愿意再回忆过去。
因为现在,他可以看得更加清明。
而且......他高傲地,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裴光启。
我们身份对调了哦,裴大人......
裴光启根本想不到,对方竟带他来了裴府。
他用眼神询问着对方,但是没有得到答案。
“把自己弄干净。”
裴光启皱着眉毛,觉得这很古怪。
“你不想用这个样子见他吧?”杭闻春冷淡地出声。
用这个狼狈又糟糕的样子见他,还嫌他不够担心吗?
见他?他是谁?裴光启不敢多想,怕自己失望,但是自己现在的模样,见谁都不合适。于是依言清洗一番,换了身衣物,将伤痕都盖住了。
杭闻春把人绑了起来,绑在房间的屏风后面,既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裴光启正着急的时候,却听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
陈子维听到杭闻春要带自己见裴光启,一秒都没有犹豫地跟过来。
一进门,就转着脑袋,左右搜寻着裴光启的痕迹。
没找到,显得有些失落,又有些无措,眼神都暗淡下来,轻声小心地询问:“杭大人,我的丈夫......”
杭闻春一直跟在他左右,看见他因裴光启失落的模样有些发闷。
“我会带您见他的,只是......”
“只是什么?”陈子维抬头,颇有些着急地询问。
裴光启浑身血液都凝固,冰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外面的那个罪大恶极的锦衣卫,在用自己,来威胁自己的妻子!
而自己,甚至刚刚还在跟对方用最瑰丽的辞藻赞美自己的妻子。
不,不要,不要这样。这对他来说是残忍的,拿他来威胁他爱的人,这简直比杀了裴光启还要让他难受千百万倍,让他痛苦万分。
他气红了眼睛,但是还是不愿意将眼睛闭上。他透过屏风,贪婪地看着自己美丽的妻子,明明只分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却觉得已有小半生未曾见他。
快跑吧,平安,不要听他的,快快跑逃离这个地方。
可惜他的妻子根本听不见他在心中的呐喊。
他看见他的妻子颤抖着手,羞涩,难为情地扯下腰间衣服上的系带。
衣衫一件件地堆积在地上。
杭闻春看着他,却不太敢触碰他。
“大人......”还剩一件鹅黄色的兜兜的时候,陈子维叫了他一声,怎么都不想继续。
虽然近日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但架不住他体弱,受不得凉。袁先生说,要是孕期生病太多,会导致他的宝宝也体弱多病。因为陈子维自己饱受这四个字的折磨,所以十分注意,生怕这四个字沾染上自己的宝宝一丝一毫。
他抿抿唇,解释道:“不能再继续了,大人。”
杭闻春并非是跟陈子维所想的一样因为不满意而沉默,他是因为......羞涩。
是的,就是羞涩。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