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想着陈庄这两日操劳织机一事,还未好好歇息过,又要开始忙着这捕鱼活计,忙关心道:“陈庄哥,你这一事挨一事地忙活,身体可还能担得住?”
在她的想象里,只觉得在那浩瀚无穷的大海,人和船渺渺如一叶扁舟,却还要顶住风吹日晒,狂浪拍打,费尽心力才捕得那海物,可谓辛苦至极。
陈庄望着宋云双眸片刻,便已读懂其中含义,却是畅然一笑,“这出海捕鱼自是辛苦,若并非频频出海,身体一时还是遭得住的。”
说着,又神色飞扬地继续道:“我们一般昼时准备,疏网打料,备灯火材料等,一切准备妥当,傍晚时分便出发。
等船开到了深蓝色海水处,便是月上中天。这时候我们三两人合作,一人划船,一人撒网后打灯,另一人便开始撒料打棍。
就这般合作,坚持到将七八张渔网全撒完,紧接着便可以开始回收最开始铺撒的渔网了...”
陈庄说着说着,神色也越发变得神往,宋云瞧他这副模样,心底最深处那只好奇虫也被勾了出来,早忘却了先前的疲惫忧虑。
也一脸兴奋期待地朝他问道:“那渔网一打捞起来,可是网住了各种各样的虾蟹鱿鱼,甚至还有那长相奇葩的怪物鱼?”
宋云想起她幼时曾读过的一本《深海怪志》,里头描写大海各种怪异海物,不知虚实,却令她记了许久。
陈庄神思渐回,转眸望向身旁的期盼面孔,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不过你所说的怪物鱼,我们也有碰到过,但不至于奇葩,左不过是比其他鱼类多了个翅膀罢了。”
宋云不由得轻“哦”一声。
瞧她那半信半疑的样子,陈庄失笑出声,只得提议道:“你若不信,下回待得空了,我亲自带你去海上捕给你看。”
宋云本要欢快答应,可是不知怎的,她一想到那幽深的海水,曾经那惨痛的落海回忆便倏地袭击过来,一下子击碎了她所有美好的畅想。
她神色变得淡淡,一时没了兴致,便只轻轻地道罢了。
陈庄瞧着宋云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不禁思索一番,想到她曾说过的,她对那大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思至此,陈庄也明白了。
他赶忙对宋云说道:“阿云,我晓得你心中隐疾。不过我想说,大海看似凶狠无情,却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开辟出的这一片汪洋。
我们崖州的黎民百姓,正是靠着这一片母亲海,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我们只要敬她,爱她,不违逆自然规律,大海是不会害我们的。”
陈庄神色庄重且认真,直把宋云瞧的一愣。
随即又朝她微一颔首,笑说道:“阿云,不破不立,下回我们出海之前,我先教会你游泳罢!这样一来,你会了水,心头的那丝忧惧自会自行散去。”
“真的?”
“千真万确!”
宋云瞧着陈庄一脸坚定神色,似是不把她心头那团阴霾给驱散去,他绝不作罢,想至此,宋云终是浅笑出声。
“好,那便黎锦比赛结束后,劳烦陈庄哥教我游泳了!”
*
宋云回到家时已是午后,看着天边渐西落的太阳,她决计把棉线上色晾晒的活安排在明日。
便进屋里抗上锄头,又把俩竹筐挂在前后两边,径直奔去菜地里。
宋云忙到天擦黑的时候,才堪堪将三列地瓜叶和地瓜收完,还剩最后一列,她实在是累的干不动了。
想了想家中还有四只小鸡仔,索性留着,等其大了,也能吃不少。遂不再耽搁,匆匆忙忙挑起两筐跑回家中。
宋云跑了两趟,在天完全黑下来时,她终于将地里的瓜菜全收完了。
次日她按计划先将先前采摘回来的染料草物,按学来的方法给它制作成,便将一捆棉线取来浸泡其中。
待晾晒完成,她又将两筐满满的地瓜分桶装,拿到屋外的水井旁清洗起来。
时间很快,一眨眼一天便过去,她也等到陈庄来接她了。
宋云这日早早便在屋门外候着,门口旁边还放着早已装筐好的地瓜。不多时,只见陈庄驾着骡车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可是久等了?”
陈庄一到宋云跟前便忙问,宋云却是摇了摇头,“还好。”
两人便齐力将沉甸甸的两筐地瓜给抬上车,陈庄又把筐推至紧靠在他的那一大桶海物后,待宋云坐上了车便驱车出发。
临到镇子前,宋云便让陈庄在聚香楼后门处把她放下,由于陈庄是要将海物那些卖到水鲜市。
两人不同路,他帮宋云把地瓜搬过去后,才驱骡子去。
接待宋云的依旧是李刚,两人打过招呼,李刚便把筐里地瓜一一清算起来。待他瞧到大多数都是大块头时,却是不由惊笑出声,“阿云姑娘,你这地瓜品质瞧着不错。”
宋云淡淡一笑,轻声道:“李大哥,你看着给价。”
话落,便见他朝厨内大声喊来了一人,两人便一块蹲在地上,快速地过了一遍,随即才同宋云笑道。
“阿云姑娘,薯类一到二文钱一个,我瞧着你这个头多是大块的,便大部分按二文钱来算,总的下来,是二百又三十文钱,你看可行?”
宋云之前也粗略算过,并无多大差别,且这聚香楼给钱爽快,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遂笑着点了头。
接过甸甸的钱袋子,宋云打开瞧了一眼,内心瞬间只觉无比满足。
想着这些时日劳烦陈庄哥,她打算去前头的刘家糕铺买些糕点送给他,也算熨帖了这几日的劳苦。
毕竟她也料想的到,若现下又只是还一点给他,他定然会推拒,索性届时全部攒够了,再一次还清。
想到这,宋云便快步往那头走。
只是临近糕铺这会,宋云却莫名听到了,旁边巷道那头传来一丝怪异嘶叫声。那巷道是直通清水河的,打眼瞧去,还能看到柳树下的碧波荡漾。
可宋云却是心底一颤,她本想快步走离此处,可是一阵风吹来,那惨叫声又传至了耳旁。
这下仔细听着,像极了幼婴儿啼哭哀嚎之音,其中意味好似在哭喊求救。宋云心一凛,一时想过去却又心戚戚。
她不由再侧耳倾听了会,这回却感受到了,与之前的声音里些许不同,她终是下定决心,往巷道柳树那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