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怍眼神落在画里之人的吊坠上,细细垂望,半晌,抬头看向对面的多鱼:“周二姑娘觉得这是玉还是石头?”
多鱼似没想到谢怍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后上前俯身仔细观察画里吊坠,片刻,一脸认真的抬起头。
众人聚精会神的等着她的答案。
只听她语气带羞惭的吐出几个字:“我看不出来。”
周容虽失落了一下,但本就没指望她能看出什么来,遂而看向谢怍:“谢表哥,您觉得是什么?”
谢怍视线从那张白皙、无异的小脸上移开,温淡道:“玉和石头本质相差无几,可这到底是玉还是石头,就得问作画之人了。”
周雪安接话:“我觉得是玉,一个姑娘家怎会将一块石头戴在脖子上。”
这话倒也有道理,周容没再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问道:“谢表哥,您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谢怍目光一寸寸从画中之人的脸落到画中之人小巧而赤裸的足上:“画技青涩,但胜在灵动。”
周雪安亦道:“我也觉得这青涩的画技里难掩画中姑娘的纤巧灵动。”
二人这般一附一和,倒真有几分举案齐眉的味道。
周容望着多鱼,佯装恼妒:“你说谢表哥和大姐姐为什么每次都想的一样呀?”
多鱼目光依次落在娇羞小意的周雪安脸上和温和无绪的谢怍脸上,她半垂眼睑掩住眼中的情绪,略微弯了弯嘴角:“谢大人就像奔涌不息的深海,而大姐姐就是源源不断奔流到海的清澈小溪,虽根源不同,但两者的所归之处却是相同的。”
多鱼目光轻轻落在谢怍脸上,又轻轻挪开,垂头低声而又清晰的道:“归处一样的人,所思所想有相似之处又有何奇怪。”
一句“两人终归要成婚,要成为一家人”的话被多鱼婉转、隐晦的说出。
这番话听进两个当事人耳中,谢怍脸上望不出什么神色,周雪安脸上却肉眼可见的浮现出娇羞喜意。
周容心里虽觉得多鱼这番话说的对极了,他也想再加把柴促进促进谢怍和周雪安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试探的问道:“谢表哥您觉得是这样吗?”
谢怍手指抚上画中之人吊坠的位置,轻轻一摩挲,语含笑意:“周二姑娘说得在理。”
周容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听他没反驳多鱼的话,心中为周雪安一喜,便跟着附和:“我也觉得二姐姐说的不错。”
周雪安望着谢怍抚在画中吊坠位置的手指,双颊带绯的问道:“谢表哥喜欢这枚玉坠?”
谢怍抬起头望向多鱼,意味不明的道:“是挺喜欢的。”
“周二姑娘不喜欢吗?”谢怍无厘头来了这么一句。
周雪安脸上的喜意淡了些,眼睛看向多鱼。
多鱼在他们说到画中之人吊坠的时候就垂下了目光,这时听到谢怍的声音,笑吟吟的朝画中的吊坠望了望,赞同的点头:“是很好看。”
周雪安:“若谢表哥喜欢的话,我明日就叫人打一枚一摸一样的送与谢表哥。”
谢怍手指从画纸上收回:“不用,一枚堪堪入眼的吊坠还不值得请师傅磨打。”
谢怍扭头对周容叮嘱:“既然画看好了就收起来吧,免得一不留神磕了碰了,毁了这幅画作。”
周容觉得有理,连忙将画作卷起捆好。
谢怍不欲久留,待周容收好画卷后便起身告辞。
谢怍再次看了眼被周容卷在手里的画作,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周雪安面上不显,眼里却闪过一丝不舍,她克制着内心绵延出来的情绪,送谢怍出府。
送至府外,谢怍对周雪安作了个揖,抬首间,余光扫过她身后眉眼含笑的多鱼。
多鱼朝他福身:“谢大人慢走。”
周雪安上前一步,眼里泛柔的望着谢怍:“谢表哥,崔大人这事还要麻烦您费心。”
除了神经大条的周容,其余几人都知这话里的意思。
一场见面,两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女,怎么看怎么直白。
谢怍眉目平了下来,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应下。
目送谢怍的马车远去,周容将心中疑惑问出:“阿姐,崔大哥什么事啊?”
周雪安不答他,反问:“你课业做完了吗?”
周容果然不再好奇,火烧屁股般的往府里跑。
周雪安跟多鱼慢慢的往回走。
路上,周雪安似不经意的说起:“崔大人是翰林院的编修,为人处事谦逊老实,”她转头对多鱼促狭一笑,“听说还有姑娘给他送过绢帕呢,只是这崔大人向来实在,竟被那姑娘的绢帕吓得失神,落荒而逃了。”
多鱼跟着笑起来:“这崔大人倒是有趣。”
“可不是么,这崔大人是老实的生趣。”
闻言,多鱼露齿一笑。
夜朗星稀,淡黄白色的月光点点散散透进窗柩,将床上手置胸口中间的身影模模糊糊勾勒而出。
谢怍是个守诺的,前脚刚答应周雪安,后脚便抽空将崔大人约了出来,只不过没约在周府,而是约在了上京城外的草场。
多鱼随着周雪安下马车,抬眸间就望见了谢怍身旁面生的男子。
两边的距离逐渐拉近,多鱼身旁的周容一个健步上去,率先开口:“谢表哥,崔大哥。”
多鱼望向面前这个面容白晰清秀的陌生男子,原来他就是崔大人。
谢怍目光扫过多鱼看向周雪安。
“崔大人。”周雪安行礼。
崔大人回礼:“周姑娘。”
周雪安向第一见面的二人介绍:“这位是谢表哥的好友,崔徇崔大人。”
“这是我二妹周多鱼。”
多鱼福身:“见过崔大人。”
崔徇作揖,面上的笑容令人倍生亲切之感:“周姑娘唤我崔徇即可。”
谢怍视线落在多鱼身上。
多鱼再次福身:“崔、崔徇...大人。”
谢怍挪开目光。
崔徇笑着打圆场:“不急,慢慢来。”
周雪安举了举手中的茶盏:“我煮了花茶带来,一起尝尝吧。”
下人将布锦铺在草面上,几人围着布锦席地而坐。
周雪安自动走到谢怍身边坐下,多鱼也跟了过去。
周雪安将手中的花茶分下去,自己端着花茶小口抿着,侧头与谢怍说话:“谢表哥怎的想起要来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