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都是放不下心,只想她嫁去个平稳事少的人家。
所以,镇北侯府的亲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加上梅府和侯府同在京城,将来梅雁伊成婚,他们也能常常见到。
“听话,啊。”梅夫人抬手给女儿扶了扶发髻上的荷钗。
手放下来后顿了顿,又道:“……我听闻,侯府老太君极为疼爱安平伯府的小姐,那位表姑娘也在待嫁之年。”
言下之意,这门亲事也许还有的波折,需要额外使力。
梅雁伊表情冷淡,声音清如湖上风:“娘是要我与那位贵女相争?那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梅夫人倒吸一口气:“阿归!”
梅雁伊淡然道:“我只在昭丰大殿中遥遥见过谢侯爷一面,与他毫无情谊可言,直到现在,也只有侯府太夫人显露了些看中我们家的意思。”
“若是镇北侯本人也满意,冬祭多好的时机,他为何不借着答谢晋阳水灾的事与父亲表露心意,哪怕一星半点儿?可见这门亲事,本来就不牢靠,期望太多反而伤神,不值当。”
梅夫人被她的话一顶,哽住片刻,扶额深呼吸两回,再抬头,看见她毫不在意的倔强样子,心头又是一堵。
最后无奈拉过她往外走,接着再劝:“好了好了,你,你待会儿可千万不能这样……娘知道你是因为不喜爱武人,可谢侯爷不是那等不通文墨的蛮夫,这门亲事是我与你爹仔细盘算过的,你多少上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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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宾主席面,入席的官眷越来越多,赵庆姗在小席上没坐多久,就被陪在王老太君身边的安平伯夫人叫了过去。
在座众人知道王老太君疼爱这个外甥女,见她来了当然是一个接一个地夸。
赵庆姗微红着脸,直到下人通报工部主事家的女眷到了。
她眼中一紧,朝前看去,映入眼帘的女郎步伐沉稳,走动行礼时仿佛一幅仕女图,容貌不是极为惹眼的那种,但身上冷清的书卷气难得一见。
工部主事府,梅家小姐,梅雁伊。
见到她,原本侧着身和赵庆姗谈笑的王老太君都转回身,立刻站起来。
镇北侯府是武将世家,但王老太君出身晋阳王氏,向来偏爱文人,梅府世代都是读书人,梅雁伊的外祖家也是屡出进士的书香门第,当初她第一次看见梅雁伊,就忍不住心生喜爱。
这样清透沉静的女娘,做侯府的未来主母,她是很满意的。
“梅大娘子来了,”王老太君上前,笑意满面,“快,快来这边,早就给你和雁伊留了座,我可是早早便等着,许久不见你和雁伊,我也想念得紧。”
梅夫人也笑着:“太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她们这边相见欢欣,旁边倏然被冷落的赵庆姗忍不住攥紧裙摆。
唇角的笑眼看就要绷不住了,忽地一只手伸过来,压在她的手背上。
赵庆姗转头看去,只瞧见自己母亲平和带笑的侧脸。
“姐姐,这就是你常说的梅府小姐吧?”安平伯夫人不着痕迹收回手,也站起来,几步上前,
“诶呀,这精通诗词书画就是不同,在这京城,我可是许久没见过这样气度不凡的姑娘了。”
说着,又朝梅夫人一笑:“梅大娘子真是好福气。”
梅夫人眼中微闪,立刻猜出她的身份,旋即应道:
“伯夫人抬举了,我这女儿木讷得很,平日也只会胡乱弄些涂画,不怕您笑,往日同其他家的女孩一起做雅集,她呀,从来没拔过头筹,肚子里就那点子墨水,都不值当提起来,更别提什么不凡了。”
王老太君瞧见安平伯夫人过来,原本满载笑意的眼神瞬间带上几分犹豫。
论情分,她肯定是偏向安平伯夫人和赵庆姗,本来这段时日赵庆姗频频来照料她,她心中天平已经更加倾斜,可今日再亲眼见到梅雁伊,她又舍不下了。
可亲事只有一门,她再摇摆,最后也得定下其中一个。
该如何做才好呢……
梅夫人和安平伯夫人你来我往几句后,王老太君回过神,招呼众人入座。
席上又热闹起来,但正座上的老妇人端着茶,没了之前明显的喜悦,而是像在思索什么。
赵庆姗试图说几句俏皮话,王老太君依旧微笑,却不大有兴致,眼神在她身上定了一会儿,又飘向另一侧镇定自如的梅雁伊。
她佯装无碍,实则气恼转回头,暗暗打量对面的女郎,目光控制不住越来越阴寒。
下一刻,被她盯着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毫不遮蔽和她对视。
梅雁伊的眼神与她不同,干净直接,淡然无惧。
这样反而把赵庆姗吓了一跳,连忙转移视线,可心中愤怒越来越重。
梅雁伊宁静淡泊,更加显得她沉不住气,像一面镜子,映出她努力遮掩也盖不住嫉恨的丢人模样。
王老太君没功夫注意这些,放下茶盏,无需眼神,身边人立时俯身下来。
“把他叫来。”轻动唇。
到底与谁家结亲,她还想看看谢砚深对梅雁伊和赵庆姗各自什么反应。
婆子领命,恭敬退下。
男宾主席和女宾主席很近,派出去的婆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但没能把人请来。
“太夫人,”婆子弯下身,掩唇,把声音压到最低,“侯爷不在席上。”
王老太君瞳中一缩,抬眸厉光闪过:“不在席上?”
婆子:“是,问过那边的婢子了,方才还在,现下……约莫是有事离席了。”
“好好的日子,能有什么事。”王老太君面色不善,“派人盯着,等他回来,再去叫。”
“是,奴婢明白。”